邝露也看着荣歆,他的眼神真挚悲悯,还隐隐透着些许眷恋深情。她知道,荣歆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女子身份。毕竟交往时日不浅,他这么聪明通透的人怎会看不出呢?
她自小扮作男子,对于男女大防情情爱爱这些东西本就没什么认知,因此昔日和荣歆相处时并无顾忌。但后来长大稍稍开了窍,也感觉到了他对自己有些异样的心思,就连爹爹之前都有意无意的暗示过最属意的女婿人选是三皇子。
只是如今,她没有余力去考虑这些。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尽可能的拉拢荣歆,让他站在自己这边。
然后利用他。
毕竟,在这偌大的北承朝廷,如今也就只有他还能如此待自己,也只有他值得信任。
她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荣歆时,他还是个只会瑟缩在其他皇子的嘲讽欺凌下战战兢兢的羸弱少年,而那时邝露已经是京洛城中肆意无忌横冲直撞的小霸王,若是那时她没有愤然站出来挡在荣歆前面替他解围,也许他们也不会有之后那么深厚的交情,看来一切真的早有定数,让她在如今山穷水尽之时还抓住了这样一个契机。
北承国君子嗣众多,荣歆生母出身低微不受重视,又曾因牵扯进一桩宫闱丑事而被皇帝赐死,也因此荣歆从小就在宫中受尽了冷眼苛待,性子也畏畏缩缩,胆小懦弱,更加不受他父皇待见。
而邝露自与他有了交情之后便慢慢发现:毕竟身在皇家,留着皇室的血,他的本性怎么可能真如表面所见?不过都是为了自保而韬光养晦罢了。
他的才智谋略,心胸气度,志向抱负,也只有身为挚友的邝露了解并且认同,若是要扶持下一任君主,她认为没有谁比荣歆更合适。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年幼时亲眼目睹蒙冤的生母被活活绞死,荣歆对他这位父皇,恨得深入骨髓,恨得咬牙切齿,时时刻刻不在筹谋着置他于死地。
这件事,也只有邝露知道。所以她觉得自己可以赌一把,而且胜算不小。
“荣歆。”她久违的叫了三皇子的名字,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你恨你父皇吗?”她平静问道。
荣歆的眼神变了:“你这是何意?”
邝露没有回答,继续问道:“你恨他的,对不对?恨到想杀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对不对?”
“邝露……”
“我再问你,荣歆,”邝露的眼神越来越凌厉阴鸷:“你,想做皇帝吗?”
荣歆睁大了眼睛,然而转瞬间又恢复平静,只是皱眉严肃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若想要继承大统,便不能轻易杀了你父皇——毕竟弑父弑君的罪名会引得天下口诛笔伐。这皇位得之不义,又如何坐得安稳?既然你杀不了,不如我们合作,我来帮你。”
“合作?你想……”荣歆已经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
邝露垂下眼眸:“我这次回来不是为我爹平反,也不是要引颈待戮。我要做的事情有二,其一,去刑场夺回我爹爹的尸身,连着我母亲和霄儿的尸身一起入殓安葬;其二,为我亲人报仇,”她抬眼,眼中已满是杀气:“杀了北承国君。”
荣歆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沉着脸平静的听着。
“而我需要你帮忙的事情也有二,其一,若我败露,没有当场丧命,而是被抓住的话,你就去你父皇那里告诉他几句话;其二……”她凑近荣歆的耳边,声音越来越低。
“你疯了!”荣歆听完,惊惧交加的猛然站起身:“不行!我不许你这样做,我也绝不会帮你!”
“你不帮我,我也会按原先谋划的去做,只是如此,恐怕就成了死局。”邝露也站起身,坚定的看着荣歆:“但你若配合我,那你就能荣登帝位,而我也还有一线生机。”
荣歆沉思半晌,仍是摇头道:“不成,我不能让你冒这种险。邝露你听着,老将军的尸身我过两日会想办法用另一具尸体给调换出来,你母亲和弟弟的棺椁应该还在宫中,我也会尽力弄出去安葬。至于你,我早已替你打算好,待过段时间风头松动些,”荣歆说道这里顿了顿,看向邝露的眼神有几分颤动:“你就恢复原来的女子样貌,我送你去关外,在那里我会给你安排新的身份。你就暂且在那里隐姓埋名安稳度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