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周全又小心翼翼地维护,邝露只觉一阵酸楚。
可最终,她还是硬起心肠道:“陛下,这名字是我自己抹去的,我……”
润玉却急切打断:“邝露,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那句话。”
见邝露低头不语,他又放缓了语气,显出几分哀怨神色。
“那晚我们情绪都太激动,没有把话说清楚,所以我今天来是想好好和你谈,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那些过去,你如果放不下我也无法强求,但你要知道那说明不了什么。我心里其实早就对你……”
邝露心头一颤,垂眸掩饰住晃动的眼瞳,润玉继续道:“只是那时我没看清,而且我忘了你才是我的初见……若是……若是我能早些想起来……”
“陛下,别说了,”邝露打断道:“现在再做这样的假设已经没有意义。”
“不,我必须要说,不然我怕再没有机会。”润玉此时异常坚定。
“对于锦觅,我最开始确实是心动的,可后来,后来你也知道的,我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我需要陪伴需要安慰的时候,在我身边的是你,不是她。我对她,其实早就冷了,只是因为旭凤,因为不甘,因为执念……其实我何尝不明白,就算强留她在我身边,也不会幸福不会长久。可是我那时已经被蒙蔽了心,什么都看不见了。”
说到这里润玉不禁苦笑:“锦觅有一句话说得对,我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可惜待我真正明白过来的时候,你却不在了,你不知道我那时有多悔恨多心痛!当我知道还有机会寻回你的时候,我就发誓,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就加倍的对你好,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再不会放手……”
“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推开我?嫁给我,给我机会去好好弥补曾经的遗憾,好吗?”
他的眼中满是殷切祈求。
邝露默默听完,却只淡淡道:“陛下言重了,邝露早已明白,从前的事并不算什么,反复纠结并无益处。”
她抬头,眼中却仍是淡漠坚定:“但我还是不能和陛下成婚,也无法胜任天后之位,还请陛下恕罪。”
润玉无奈:“邝露,你为何要如此固执?那些过去你为何就不能放下?你不能这样对我。”
邝露却不为所动,只道:“我并不是固执,也不是对过去难以释怀,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太不知轻重,陛下的天后应该纯善宽厚,进退有度,德行兼备。而邝露却修为不足,才能驽钝,且身负杀孽,德行有失,如何能担此大任,又如何能服众?还请陛下另觅贤德之才。”
润玉静默片刻,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是不是谁对你说了什么?或者你听到了什么?”
邝露摇头,正要开口,润玉却似乎没了耐心。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有我在,没有人敢有非议,况且你在凡间那些事不都已经了解吗?你那时是凡胎,是在历劫,那些人命不该由你背负。”
“那披香殿主事呢?”邝露冷冷道,眼中却是不尽的哀恸。
“我身为上仙,却亲手杀了同僚,难道也能轻易推脱?”
润玉愣住,心头仿佛被一支冰锥狠狠刺了一下,又冷又痛。
他没想到邝露在意的却是这件事,此时再提起,他只觉愧疚。
本来以为好好理清过去那些纠葛,再向她表白心迹,化解她心中怨怼,总归是能挽回的,却没想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原来不仅仅是关于锦觅的那段过去。
他开口,只觉喉咙干涩:“这件事……责任在我,你不必……”
“可是动手的是我,”邝露闭了闭眼,隐去了幽怨悲哀的情绪,面上强作淡定:“身为上仙却触犯天规,恃权行凶,滥杀无辜,已是十恶不赦之罪,就算有陛下庇护我能免于罪责,可我自己如何能原谅自己?我不怪陛下,这本就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顿了顿,神色凄然:“若真的尽数忘却也便罢了,但如今我记起了,又怎可能释怀?凡人有云:百年长扰扰,万事悉悠悠。凡人不过百年的寿数,仍觉得尘世繁杂,不堪其扰。而我们神仙,千年万年的辗转于这天地间,经历着无穷无尽的喜怒哀乐,贪恨痴嗔,又该是多么的痛苦?有时候我倒宁愿自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百年之后,恩恩怨怨,一切都归于尘土,轮回转世便是新生,前世纠葛全数忘却,岂不适意松快。只可惜我身在仙途,这罪孽就只能永远背负,不得解脱,如此我又要等到何时才能心安理得坦然度日?一千年?五千年?一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