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无休止的争吵让两人身心俱疲,于是便是长时间的冷战。
唐山海早上习惯喝咖啡吃面包,徐碧城则是传统的中式习惯。为了配合二人的夫妻身份,近来唐山海都是将就徐碧城早餐喝粥或者豆浆的。这两天他们陷入了冷战,行动处秘书柳美娜一脸八卦但又当和事佬打着圆场,其他人自然也是看戏的模样,连毕忠良也像模像样地调停一番。唐山海想着小夫妻总会有磕磕绊绊,总是如胶似漆反而令人起疑,因此也顺其自然,他反而得了两天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德大西菜社,上午八点半没什么人,唐山海寻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端一杯摩卡一边慢慢啜饮一边看今天的晨报。他看得专心,一个身影忽然一下子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一把按下了他的报纸,把他吓了一跳。是岳绮罗。
岳绮罗看他又被吓得一激灵,促狭地笑着对他说:“唐山海,你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
岳绮罗一脸兴味,唐山海则有些尴尬的抿抿嘴唇,挠了挠鼻尖的小痣,“岳姑娘早,你吃早饭了吗,他们家的乳酪面包很不错。”
岳绮罗见他面前白瓷碟子里摆了几只面包,上面撒了一层细细的糖霜:“唐山海,你喜欢吃甜的?”
“······辣的也吃甜的也吃,工作之后发现甜品很能解除压力。”唐山海干巴巴地解释道,本来口味喜好这种事是没什么的,但是岳绮罗这样问他,他倒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好像他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岳绮罗听到他这样说,却好像很是高兴,她趴在桌上凑到他跟前来,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问:
“那你喜欢剪纸吗?或者骑马?或者你偶尔脑海里有没有奇怪的记忆?”
剪纸?骑马?记忆?唐山海被岳绮罗弄得糊里糊涂。
倒是岳绮罗离他太近了,她的鼻尖就在离自己不过几公分的距离,她的眼睛里有他略微局促的倒影,他的身边盈满了浅浅的糖果香气,唐山海的呼吸滞了几秒。
唐山海紧张兮兮的傻样,很像张显宗。
岳绮罗眼波流转,缩回身子,掏出一张黄纸来递到唐山海跟前。黄纸上暗红色的线条潦草勾画着他看不懂的图案,唐山海捏起黄纸一角翻过来,背面上也草草勾了些线条,比另一面更复杂些。他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岳绮罗。
“护身符,用你的血写的,你天天带在身上,保证你逢凶化吉。”
“我的······血?”
唐山海更加疑惑,带着好奇又有些害怕的小心试探的样子,更像张显宗。岳绮罗垂眸嘴角轻轻勾起一个阴恻恻的笑来,然后再慢慢抬起眼皮,她的眼睛是黑汪汪看不见底的湖水,带着森然诡异的笑意迷乱人的心神,一张红艳艳的嘴唇轻启,吐出几个字来:
“对,你的血,怕了?”连语气都缥缈如地府里叹出的一声鬼魅。
唐山海这才发现这个小姑娘的笑里有这样鬼气森森的一面,她这样更像是名副其实的妖怪了。
他别过脸从鼻腔里低低笑了一声,知道她又再逗自己,岳绮罗好像很喜欢看自己愣神或者被吓到的样子。唐山海将黄符对折,揣进自己西装里袋,微笑地看着岳绮罗因为没吓到他有些气鼓鼓的脸:
“谢谢岳姑娘,我会好好收着的。”
“一定要每天都带着,你有没有带着我能知道的!”
“好。”
唐山海有些无奈,岳绮罗向来强势,横冲直撞地闯进他的生活,可是她有时候也很是孩子气。
徐碧城和唐山海秘密拍完汪伪特别行动处特务名单的电报回来,他们终于各退一步,由徐碧城向上级请示可否策反陈深,以后陈深的死活就全交由组织决定了,一场冷战终于归于平息。
唐山海挂好自己的大衣拍了拍灰尘,想到西装袋子里放的黄符。他将黄符摸出来仔细观察一阵,仍是看不明白上面写的什么,接着他将黄符凑到鼻尖轻轻嗅了两下,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道,他想起前天起床时右手上的一道小口······
唐山海强压下胡乱的思绪,皱着眉把符纸塞回大衣里,不敢再去想心底的怀疑,他实在无法想象岳绮罗真的是异类。
徐碧城坐在沙发上随手拿了一本朱生豪译的《仲夏夜之梦》翻看,无论局势如何,她总是喜欢读书习字的。电话铃声骤然划破房间里的安静,唐山海走到电话旁,食指按在听筒手柄上,犹豫了几秒后接起电话。徐碧城看着唐山海晦暗不明的脸色,也惴惴不安起来。电话对面的人说完不等唐山海回话,挂断了电话。唐山海看着手里的听筒,越发头痛现在错综复杂的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