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震天枪炮声响,是打仗了。他来不及想为什么会打仗,赶紧拉着岳绮罗从后门跑,身后举枪的人紧紧追着他们。在枪林弹雨中岳绮罗牢牢扣住他的手,他看着她翻飞的长发和墨黑的眼眸,深坠情网。
岳绮罗空出的一只手在胸前捏了个诀,无数纸人汹涌着吞噬了身后的一切。他停下来,剧烈跑步后的心脏在胸腔里强烈跳动,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和喘息,天地间恍惚只有一个岳绮罗,他紧紧抱住她,不论她是个什么妖怪,此生他要陪着她。
心跳渐渐平息,他终于放开拥住岳绮罗的手。眼前,却换了一张脸。
“山海,你别难过了。”
他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神思,他是唐山海,眼前是他的搭档——徐碧城。徐碧城从手包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他,安慰道:“山海,谁也想不到岳姑娘会死的,她不会希望你这么颓废的。”
绮罗?死了?
唐山海不明白眼前的情况,脸上热乎乎的,他一伸手——摸到了眼泪。他隐约想起来,绮罗为了救他,死在了毕忠良和苏三省的枪下。
“山海,这条路上已经牺牲了太多人,没有回头路了,我们只能走下去。”
徐碧城的嘴一张一合,她的声音也忽近忽远的像被劣质唱片机压缩过的怪异。他的心脏开始泛出一片疼痛,初初只是略微的难受,然后越来越疼越来越疼,直到心脏像是被揪住却又要爆开,灼痛又不安。
徐碧城嘴笨,却还是不停得说些什么想开解他:“山海,会过去的,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唐山海微颤着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呆过岳绮罗给他的护身符和小纸人,他笑着流泪:
“我心里长了一颗毒草,在我把它拔掉之前,我想抱抱它。”
☆、心上人
空气里隐约有些湿气,一吸鼻子满鼻腔都是晨露新泥的味道,还有几只鸟在叽喳叫唤。
唐山海觉得手臂凉凉的,他伸手去捞被子半天也没捞着,他记得昨晚是睡在沙发上的,怎么似乎沙发变大了。脸上湿意愈重,冰冰凉凉让他神思也清明起来,他张开眼,天花板上挂了一圈纸人。
——这是绮罗的纸人,想到她,唐山海又感觉眼角一热。昨晚他告诉碧城,他心里长了一颗毒草,这颗毒草不知是什么时候在他心脏里扎了根,起初他不在意,等到他反应过来它已经蛮横地爬满了整颗心脏。
他拔不掉它,可他也再抱不了她。
绮罗一心想要他活着,最后却是自己先走了。
唐山海不认识这间屋子,他起床走到窗边,看到楼下一株海棠开得浓艳,有鸟儿在上面跳跃,正是四月天的生机勃勃,可是绮罗再看不到了······
身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嘎吱声,唐山海回头,对上岳绮罗的眼眸。
他眼角还红着,看见她也不说话,只是眼珠一转又落下一颗泪珠来。岳绮罗想着他是不是睡糊涂了,怎么莫名其妙看着她就能哭出来。她把手中小碗放在桌上,皱起了秀气的眉毛:
“唐山海,你好端端的哭什么,鬼门关走一遭你就怕了?”
唐山海磕磕碰碰走到她面前,伸手想摸她的脸最后又放下,他又一颗泪砸到她手上,却硬要笑着说:“我想抱抱你。”
说完就双手一伸,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岳绮罗感觉他身子震了一下,然后手臂越收越紧,她的衣领里好像也有一点湿了。唐山海口中喃喃:“你是不是真的活着,我是不是在做梦。”
岳绮罗感觉衣领湿答答的难受,她推开唐山海:“唐山海你发什么梦呢!”她明明还在跟他生气呢,谁允许他直接上来抱她了!唐山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直要把她盯出个洞来,他咧开嘴角想笑却又有些收不住情绪的嘴角向下撇。
真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本来两只眼睛的双眼皮就长得不太一样,嘴唇又圆嘟嘟的,这样又哭又笑真是难看死了。岳绮罗这么腹诽着,小脸也控制不住地皱成一团,这样的唐山海真是······
她无语地抽出怀中手帕给他:“你别笑了,我竟不知道你还能笑得这样丑。”
唐山海接过手帕揩了揩眼角的泪,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地笑给她看:“绮罗,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