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点了点头,待剪秋将一早便备好的荷包递与他后,道:“你做得好,今日是你师傅守在爷身旁伺候,但你师傅总有老的一天,来日,也就只有你能接替他了。”
“是。”小福子欢喜应了。
“快回前头去复命罢。”
待小福子走了,宜修才道:“小和子那头也可知会一声了。”小和子便是当日那个得了含冬提点送石榴花去芳华院,如今在前头做端茶的奴才。
“方才南霜已经去了。”剪秋回。
夜色总是能掩住许多东西,可惜柔则不大懂得。
“剪秋。”宜修柔声唤着。
“是?”
剪秋俯身凑上前去,宜修却再未开口,只依稀听得夜色中几声蝉鸣。
和畅院书房内只有书案上燃了一盏烛火,橘黄的灯火微弱,人影掠过,带动着烛影在案上跳动。苏培盛盯着晃动的烛火,不敢去看胤禛。
“奴才业已查清,那奴才从含冬处得了好处,传信前往镇国将军府。如此将近一年。”
因着两人隔得极近,苏培盛听着身前那人极重的呼吸声,心跳得极快,又恐这心跳声引得胤禛注意,又急又怕,已然骇出了满身的汗。
胤禛手中尤攥着截下的那封信,一手握着将信封连着信纸揉在一团,哑声问:“含冬还未开口?”
“未曾开口。”
“那就用刑,至她肯开口为止。”
“是……”苏培盛擦了擦额上的汗,退开了半步。正欲退出去之际,小和子呈了茶盏进来。
苏培盛见了,伸手去接小和子手中的茶盏,“爷,喝口水润润喉罢。”
苏培盛还未接过来,小和子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悉数倾倒出来,茶盏“砰”地一声砸落在地四处溅开,在这一室寂静里激得人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和子慌忙跪倒在地,不住磕头。
苏培盛亦急忙跪了下去。
这一番响动引得胤禛正眼瞧了小和子一眼,只是如今他并无心思去责罚一个犯错的奴才了,他收回目光,“下去吧。”
苏培盛松了口气,麻溜起了身,转头去看小和子,哪知他仍跪在原处。
“爷,奴才有事要禀。”
“奴才本是花房侍弄花草的奴才,后攒够了银子才调至前院有幸伺候您。”
“方才奴才不慎听到含冬姑娘……”
“奴才尚在花房时,是得了含冬姑娘提点才送了两盆石榴花至宋格格处,除此之外与含冬姑娘再无干系。”小和子咽了咽口水,觑了胤禛一眼,颤声道:“望爷明察……”
小和子见含冬被带至前院,一时慌了神,这才抖搂了这些东西出来。
胤禛听他这番话,将那团成一团的信封并信纸展开,语气里未闻半分波澜,吩咐苏培盛:“既然她不愿开口讲这信之事,那便好好问问她送去宋格格院里的石榴花。”
秋叶
柔则禁足前,胤禛去了趟逸馨院。深夜而至,未带旁人。
算来他也许久未曾进过逸馨院了,目光所及,皆铺上一层莹白月色。眼前廊上隔几步点上了灯笼,余下的屋室一片漆黑,只正室灯火通明。
柔则听得有人推门,转身来瞧。见是胤禛,呼吸滞了滞,将手中的火折子熄了,隔着满室的橘红火光,盈盈笑问道:“爷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胤禛粗粗扫了一眼,案上几上皆是红烛高燃,柔则俏生生地立在书案前冲着自己笑,就好似从前一般,她在书案前等着与自己一同写字作画。他别开头不愿去看她,捡了临近的椅子坐了,只觉疲惫不已,道:“我为何来,你不晓得?”来时满肚腹的惊疑怒火此时都化成了一句轻淡的叹息。
柔则一手抚着书案上铺开的白净的宣纸,轻声开口:“这些俗事从来不是我想要的,我一生所求从来就不在此。”
“因嫁了你,整日为权势荣宠所困,连坐下来临摹一幅字的心思也无了。”
“当日我曾问过你,嫁进贝勒府你也是愿意的。”
“是啊,一个丰神俊逸的皇子向我求婚,我如何能不心动。”大概是烟气熏人,熏得双眼酸涩,“你当日说的是只待我一人好,可如今呢?你可还记得已有多久不曾进过逸馨院?我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失去时,你又在做什么?李氏、秋氏、耿氏……为何你能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接进府,而我却要日日枯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