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阿白还未开口,眼泪就已落下。
她不想,伤害这个婉约如荷的美丽女子。
……
可是……
她又不甘愿成全她。
……
毕竟,那是斩荒啊……!
曾经一遍遍教她读书识字的斩荒,听着她有气无力的练琴静静饮茶的斩荒,陪她一起等待牡丹花开的斩荒,带她去滕王阁看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斩荒……
那年雪夜,岁末天寒。满城的灯火都歇了,室内一灯如豆,她在摇曳的烛火下,一遍遍写下:
“思君如百草,缭乱逐春生。”
阿白眸中几番明灭,最终坚定。
“雨柔,我不愿答应你。我…… 亦爱重他……”
阿白低低的说道,眸中是深深的歉意。
雨柔微微瞪大了眼,看她这般始发觉阿白并非身体不适,而是在纠结不愿伤害自己。
她承认,听到这句话,她的心有一瞬间的低落。
可是……
雨柔用锦帕轻轻拭去阿白额间的冷汗,又掰开她紧握的拳头,她听见自己说道,
“傻妖妖……”一语落下,泪拆两行。
“我原先不知的…… 之前看你们争执,还以为你们是……”
“我承认自己的确对他动了些不该有的绮念……”
“可是,我更在意你啊!”
“妖妖,你救过我的命,也不嫌弃我性格羞怯,不善言辞,你还曾经从池边摘荷花送给我,我都记得的。你才是我不愿意失去的人啊……”
美人垂泪,宛若雨打残荷,看着就让人怜惜不已。
“雨柔,你不怪我……?”阿白疑惑道。
“你不是,也没怪我吗?”
雨柔含泪,绽出一抹笑意,仿佛白荷初开。
她轻轻握住阿白冰冷柔软的手,柳眉紧蹙,低落道
“妖妖,是我……让你为难了。”
……
清风徐来,垂柳伴着桃花,一池春水微漾。
——
雨柔烟视媚行,静静望着一众春嬉欢闹的女子,阿白被雨暮缠住,说是难得见她穿艳色,要给她作画。
她低笑,有着和喧闹气氛格格不入的沉静与矜持。寂然转身,掠过重重垂落的柳色帘幕,却蓦然望见对岸一位月白春裳的少年公子,他低落的缓缓走来,在满城春风里,很是失魂落魄。
似是察觉她的目光,那公子转过头,对她致以淡漠一笑,恍若清风。
她亦笑,似有暗香浮动,婉约如莲。
……
他与她,终于四目相对。
不是“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的坚贞与笃定
而是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千回百转,最终尘埃落定。
番外之阮玉
又是一年春风秀润,长安城外湖面初开,桃花悄然栖上枝头……
这日阮郎的身子格外的轻快,纠缠了几十年的伤病恶疾仿佛一夕消弭无踪。
趁着晴日正好,他佝偻着从箱底找出多年前,已经旧的发黄的浅蓝对襟长袍,费力的将一头雪丝梳了再梳,花白的胡须也打理的条条顺顺……
春光透过斑驳剥落的窗棂,照在铜镜上,影影绰绰的映出一张苍老的容颜。
陈旧的长袍,花白的须发,脸上一道狰狞的伤疤贯穿了整个面庞,右侧本应是眼睛的位置覆着一个蓝色眼罩,不难想象其下是怎样惨烈的情景。
这是一张极致丑陋的脸,因着苍老倒显得不再那么面目可憎。垂死的暮气笼罩着他,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昔年的清润如画早已在岁月里斑驳成泥。
铜镜里的人,和他衣裳一样陈旧腐朽。
阮郎平静的看着镜中之人,那人也看着他。一面铜镜,隔去了五十载光阴。
他轻轻一笑,这笑容本该温文尔雅,却因着他面貌丑陋兀显出几分狰狞之色,
杖国之年的昔日侍郎阮老先生,拄着梨木的拐杖一瘸一拐艰难移出了房门。
“爷爷!”
院中的璇若见此急忙惊慌的上前扶住。
璇若已经十三岁了,如今是和弟弟来到爷爷身边的第三年,她有了自己的名字,有了很多兄弟姐妹,过着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温饱日子,这一切都是爷爷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