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兄却也不是个蠢人,只哈哈一笑道:“哪里哪里,如今有两位案首当面,我这考了十几名的,哪里敢争什么社首呢,岂不是惹人笑话?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张狂的样子罢了。”
吴玉棠道:“这社首如何定,还得大家一起讨论,毕竟做社首的除了每日与大家一处读书,文社里常有什么活动,也得社首出面主持呢,何况咱们扬州素来有斗社的传统,如今咱们也结了社,日后自然会有打擂台的来,那也得社首应对呢,如此种种,都不是一句读书好就够了的。”
他这一番话说的似乎很合情理,还说什么不是读书好就够了,可他这话反过来说也是对的,虽然不是读书好就够了,但读书不好却一定不行的。
陈景书想到这里,微微一笑,低头喝茶去了。
然而这会儿陈景书可以不说话,当有人点名问他的时候,他就不能不说了。
吴玉棠问道:“陈大爷觉得呢?”
陈景书道:“我与各位都不熟悉,若叫我推选社首是极不妥当的,不过方才说要我来做社首,我以为这是玩笑话了,我虽中了个案首,但我年纪小,见识浅,何况府试里多得是读书的年头比我年纪都大的前辈,我又哪里敢看轻了,这些日子少不得埋头苦读,哪里还想什么社首?”
他年纪小小,如今虽在推辞,却并不显得胆小怯懦,反而从容有度,叫人心生好感。
原本拿陈景书说事的人哪里就真的是要陈景书做社首了,若是真让陈景书做,他们反而又要不服,不过是拿着陈景书来和吴玉棠打擂台罢了。
陈景书倒是觉得这个社首吴玉棠做得。
不仅仅是说吴玉棠中了案首,更是不少人反对他,他也能与其好言周旋,郑沄脾气急躁些,几次要与人冲突,也都是吴玉棠给化解了。
虽说这样显得吴玉棠颇有几分心机,可这世上能做出些事业来的,哪个没有几分心机?只要心机能够用在正道上又有什么妨碍呢?
何况做社首的若是半点心机都无,也不是什么好事。
如此,一番讨论之后,大家都接受了吴玉棠来做社首。
吴玉棠脸上露出笑容,却并不是小人得志一般的叫人厌恶,反而十分亲切谦虚:“我虽做了社首,以后还要大家多多扶持帮助才是。”
众人恭维几句,又商量着定下文社的名字和规矩。
这年头结社容易,规矩也松散,陈景书听了几句觉得并无什么妨碍。
于是从这一刻起,扬州多了一个带草社,取的是书带草的名。
倒是陈景书没想到的是,除了社首吴玉棠之外,他还被推举做了副社,带草社有社首一名,副社两名。
陈景书原要推辞,吴玉棠却道:“你不做社首倒也罢了,副社你要是也不做,其他人又哪里好做?”
陈景书一想也是,他家世既好,又是案首,他若是不做,其他人做总有些怪怪的,也就应了下来。
不过吴玉棠也说陈景书既然不喜俗务,日后便只讲些学问罢了。
陈景书自然同意。
见陈景书点头,吴玉棠当下对众人道:“这下我们可有福了,能听景书讲一讲制艺,比买十本文集都有用呢。”
众人自然也笑。
陈景书县试第一场的两篇制艺在扬州童生当中早已传开了,众人原因他年纪有所轻视,看了那两篇制艺之后却服气了,皆说就算是秀才也少有能写得如此好的文章的。
这次文社聚会大家也都带了自己的文章来,此时便互相交换,交流讨论。
陈景书的带来的两篇制艺还成了抢手货,大家都想看一看,说不定能学上几句呢?
于是从陈景书拿出自己的制艺来,那几页纸就再也没有在他手上停留过,一旁的吴玉棠笑着摇头:“你们呀,罢罢罢,今日原只说互相看看文章,既如此,不如就请景书来给咱们讲讲作制艺的技巧,如何?”
众人应好。
陈景书则道:“我往常只在家里和先生学习,哪里给别人讲过课。”
吴玉棠道:“不过略说几句罢了,有不明的地方大家再讨论,结社不就是要做这事嘛。”
陈景书也只好应下。
他回忆了一下王撰和陈孝祖给他讲过的东西,略组织了一下语言,便以自己的几篇制艺为例说了起来。
如此这般,大家直到天色微暗,肚子都叫起来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