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西方王国的人口维持如今规模的话。”
他不觉一笑,游弋她脸腮的手指往下停驻在那颗希望水滴上:“然后我们在靠向北部的地底发现了一座蓝晶矿,伴有少量的绿色原石。”
港口的白船一艘接一艘驶离,自不同方向此起彼落的吆喝声,在海鸥群的一片鸣叫中加速远去,尚停泊湾岸的航船,在水手更换嵌插船头左侧的归航枝后,左右束起船帆的绳索亦刷的松开。
她跟着垂下眼帘,光泽剔透的绿石在他指间荡起了波纹,均匀镶于花托的六颗白宝石随之撒落星尘点点,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即将够到宇幕外的埃兰迪尔之星,“我只不过……给了你一个虚渺的希望。”
“有谁能勾画出希望的形貌,提汀妮丝?”他放开了坠饰,转而拉起她的手,让她去碰这颗在成形刹那,便给了他纯洁、无瑕、而真挚的影像的宝石,“在到达所憧憬的未来以前,谁可以描述希望的气味、颜色和温度?因为无从证实,就连圣者也不会试图宣称‘希望’并非虚渺的。”
她感觉到无与伦比的词穷。末了,她不再徒劳争辩,反手握着他:“你从没放弃过用白宝石。”
不单在镂空的吊坠托,“翼尖”的风铃草配饰同样嵌入了白宝石打造的花蕊。
“这是我给你的成婚礼物,它们当然不能缺席。”
“我们还远在中土以西,格洛里西尔。”
他岿然不动,“我确实准备回到父亲他们的身边后,才把这项链取出来。然而昨天那场风暴改变了我的想法。”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提汀妮丝很明白,他此际的每个举止、每分气息,都向她书写着被接受的渴望。这份渴望抑而不宣,她反而轻易就泄露出恨不得全部包裹入内的共鸣。
“那是什么缘故,让你在这个神圣的早晨离开了尚安寝在床榻上的我?”
她的情绪变化感染了他,瑟兰迪尔的唇角扬起明媚的弧度:“我得到斑奥的转达。他要将这次的部份渔获运往日落港,船舶行会的其它东航渔船会暂替他履行委托。”
听完她不禁笑出了声,伸手揪住一小撮在日光中耀亮的浅金发梢:“所以你散着发就去见他的朋友?”
他以面颊亲吻她的发,“不是你,发结编或不编于我了无意义。”
这天后,瑟兰迪尔逐渐减少了出航次数,到后来还有半个多月是西方王国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之际,视受托船只的预定航线而同船出海一事,干脆交给了提努维安他们。
伴随金咏花进入繁盛时节,如今不单航船,每座建筑俱在露天位置至少悬置一个烂漫的花圈。
在王城也好,在东港也好,当地人熟知这样一个说法——金咏树在仲夏前开好了花,是为取悦从未在万物间显现的天父。
这则传言有多大成份来源于爱洛斯和他的子民的美好念想,提汀妮丝毫无头绪,只确切知道,在东港区前后呆的八年期间,金咏花总在奉美唯一神节尚没影时,绽开得满原遍野。
天弓园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始筹备。近十来天,提汀妮丝都在给陆续送来的织锦理平布面。
午夜不晓得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雨不大,但雨声扰攘。
她忽地就醒了过来,听着似发泄不透的雨声,一时半会再睡不着。在那双始终作出保护和半禁锢姿态的手臂中,她尽量轻地转过身,意想之外又预料之内,他没被惊醒。
她其实清楚,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比她晚合上眼。因而目睹到这一幕,她由衷感激。
“吾王……”
抬起手,想要抚摸他完好而俊美的脸庞,伸出去的手却微颤着,无论如何越不过这触手可及的距离。
天弓园作为少众之力建起来的屋所,自不可与西面君临之地上的皇帝宫殿相提并论,也远不比东港区的领事府规模,可是相较这两个区域的过半精灵房屋,它仍是挑高而宽敞的。
和向星岛的所有建筑一样,天弓园的主色调为纯白色,如同又一团从天空坠下的云,无垢的材质被削凿出各式雕刻环抱的走廊与厅堂。
飞掠过墙头的燕子,倚坐立柱半隐半现的竖琴弹奏者,还有每道廊门边飘落的羽毛,走在像能隔绝屋外纷乱但夜雨依旧入耳的屋子里,一切依然是她最初望见的模样。当来到通往主厅的最后一段走廊,昏暗视野中,外间流淌进的微光浇淋墙脚那千姿百态的野花,跨过它们,仿佛将沾上不知名的香气,可不待被洋溢活力的小花感染,树干上密密麻麻的水晶便让人错觉,再迈前一步,即踏进一场丰茂的露雾、清冽的夏雨。循着盘错延伸的枝头,门廊外,芳华间,豁然开朗的穹顶上一道虹光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