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原南部雨热不同期,种子从地底苏醒时适逢暴雨连连,幼苗破土后,泱河两岸只余零星阵雨,5月底,日塔城外纯白的槐花芳香飘送。
伴随西风挟带第一场雪亲吻白色山脉,秋天用一只强有力的手,狠狠摇晃起挺立在月境上的旗杆。
凛冬将至。
也是在相约的时间,黑西方人在岩地的东面防线找到突破口,趁半兽人攻袭的间隙避开了与星堡城军队的正面交锋,接管了被索伦视为后方哨所的月塔城。收到急报伊兰迪尔与次子交换了五封信,两周后,埃西铎受遣连夜出击南方,驻守星堡城的弟弟安纳瑞安亦从西岸调来兵力,冒着雨雪,顺着三条坍塌的桥驱马渡河,最终经星耀岛登陆。
“若不是操驭长毛象的南地人意图坐收渔利,绕开战斗群北上,迫使安纳瑞安分散了战线,夺回月塔城说不定会成功。”
可惜耽误了时机,河冰开始融化,日塔城的援军被迫退守。
瑟兰迪尔视线从副官哈维雅点在地图上的手指移开,若有所思地望向掀开一侧的帐帘之外。
“伊兰迪尔能处理好的。”他乃阿曼迪尔之子,他的长子拯救了代表族群希望的白树。
“的确。”哈维雅从善如流,脸上浮起一抹浅笑,转眼恢复了正色,“此外,有件事我认为需要禀报殿下。”
林地储君静漠的眉梢划过站到身后的精灵。
“昨夜到今晨,两拨魔兵分别从东北方,跟南方的高地突袭我军外围,其间相隔的时间很短。”
“不是同一支部队?”他已经猜出哈维雅的语意。
“规模上虽然平均,可是算上近半年这些大蚁频繁进犯同盟军,数量不可能保持在过小的损失范围。”
他一笑,转过身,静静抬眸,“聪明反被‘聪明’误。”
哈维雅没答话,未几,他斟酌着开口:“不得不说,索伦是一个出色的谋略家。他明日的溃败,绝大程度缘于他不可控的半兽人军队。”
“你错了,我敏智的副官。”瑟兰迪尔打断他,口吻不容置疑:“确实你说的有道理,但追根溯源,谁能断定黑魔君的溃败不是缘于他自身?”
哈维雅彻底沉默下来。他深深看着自己的指挥官,投出的目光已和仰望先王时的一模一样,崇敬毕露。当他迅速回神,王子眼神微不可察的闪烁引起了他注意,他沉吟了半秒,别过脸对帐帘拔高声音:“请问帐篷外的客人又是怎么看的?”
瑟兰迪尔淡淡睇了他一眼,走到座椅前,拿起军中的布防图好整以暇地落座。过了一阵,她神色淡定地进入他视线。
“大人抬举了。玲不懂发表什么见解,如果非要我说,我觉得……”她慢吞吞地说:“打败黑魔君的过程或许比大家所预料的,要坎坷得多。”
哈维雅微讶地眨了眨眼,瑟兰迪尔则眯起石青色眸,目光陡然转深。
当天,林地军队完成了以大队为单位,扩散对黑暗塔的包围线,不日这番调整就迎来了敌人规模剧增下,细而密集的攻势。
听说了一连九个晚上,战士们射杀的潜入魔兵足以凑成一个小队,路玲的唯一想法是:“索伦想搅乱他们阵脚的算盘,恐怕不那么容易打得响。”
雨季匆匆在这片土地留下痕迹,然而短暂的雨天分毫没为山峰匍匐的黑域降温,之后黑域的闷热更加熬人,如同最后同盟和索伦的大军陷入微妙的胶着,却都清楚这不是好事的如坐针毡。
接下来,路玲很少再到外面晃荡,惟有一两次仗着兽人的突袭刚被解除,远远走出了林地营地。
再接着,素来空荡的统帅帐篷口外,多出了两名副将领。
想必瑟兰迪尔有所耳闻了。她模糊地想着,在灯台光线渐渐退去的角落里睡去,醒来时,直直对上他的双眼。未等她发问,他已道出来意。
“你做恶梦了。”简洁、明了。
闻言她撑起上身,不仅后背,额头也满是汗。“大概热着了。”
他不语,只是清亮的目光注视令她下意识回避,须臾,路玲听见他的声音:“趁现在去洗个脸。”
她摇了摇头,抬手拭了一把汗,挡在她和灯光之间的影子无声远去,在反应过来前,徘徊在她喉间的话兀自跑了出来:“最后一次溜出去,我到过绿精灵的营区,要不是我慢条斯理地流连,指不定一眨眼就被他们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