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我觉得不妥的正是这一点呢?”
阿姆罗斯意外地语塞了。
山风顺着河谷拂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两条河的岔口。
“我的王国只有这里,只是这片土地。”
拐弯的湍流激起了水花。
“谁的歌声如此萦动?”出了森林不久,瑟兰迪尔就察觉出阿姆罗斯像在循声而往,既然此际进退维谷,他索性把注意力转移到歌声上。
“是她。”
这脱口而出的答案叫他挑眉。
阿姆罗斯已快步走远,瑟兰迪尔刚转头,远处丘陵下,一个倍感纤小的影子一下捕获了他的视线。
路玲当然也远远望见了他,来不及惊讶迟疑,一旁的宁若戴尔蓦地定住身形。
直到想不起第几次看到日升月落,她才肯定宁若戴尔身上有隔绝时间的魔法,早在看见她的第一眼,路玲就有这种感觉,阳光打在散落岩石的浅褐色长发上,仿若点亮了静夜中沉睡的琥珀,只不过当时更多的是被惊艳到。然后她主动提出送自己离开,路玲不假思索地接受了。
一开始她并没有深究,可惜……
“他是瑟兰迪尔,欧瑞费尔之子,林地的国王。她是宁若戴尔,洛林的子民。”
有国王这么积极介绍自己子民给另一个国王的吗?
路玲和瑟兰迪尔的目光不约而同浮现了了然。
当日午后,他们在树堡的外环入口跟阿姆罗斯辞别。银光河完全从视野里消失,她还是没再看到宁若戴尔,那个睡时一脸安恬、醒时眸光潋滟的女精灵。
他们是慢慢骑回去的。
临过渡口前,一行人在西岸的浅滩上等潮退。最佳时机是在入夜以后,期间近卫队在四面把守,瑟兰迪尔没有扎营,路玲在就近的小坡地上看起了风景,壮阔的水纹一览无遗,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看出河面在下降。但在这个地点确实能第一时间觉察出变化。
“你不怕遇到伏击的兽人?”
他问得唐突,她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举起手指:“那里,原来的防卫哨,对面,新建了一处巡林营地。”她根本望不到,连遮蔽那些防守部署的密林沿边都是模糊的,可对他们来说全然不是,“这时候半兽军队发动突袭绝对是自杀。”
余音消散,瑟兰迪尔不曾看向她。
眼睛追随着他轻轻飘舞的金发,她不由自主打破了沉静:“你会爱上什么样的姑娘,瑟兰迪尔?”
他犹若未闻,半晌,微不可察地侧过了脸。
她耐心地等着,再一次想起阿姆罗斯无言注视宁若戴尔时,她偷瞄到瑟兰迪尔投出的促狭目光。她微妙地笑了起来,毫无自知。
一种无以形容的直觉促使他转过头。看见这样的她,瑟兰迪尔略有些发怔。
“在像我母亲一样的流亡者之间流传着一个箴言,少数智精灵把它称为大能者的诅咒。”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发现她竟紧张了起来,因听得入神而放在胸前的手快收成一个拳头,他的心反而生出一丝愉悦,更是做了一个之前自己从未意想的举动:“他们说,活到五百岁尚未成婚的精灵或将受尽磨难,或注定背负重任,前路荆棘满途。过去我把它当作某些智精灵的危言耸听,在父亲去往亡者大殿后,我居然开始相信了。”
路玲尽量忽略被他握住手的心神慌乱,一边在心底苦笑,这是回避了自己的问题吗,嘴上则应道:“那多好,后人读到你们故事的时候,就会为那如影随形的传奇色彩而对当时的历史心驰神往。”
偏离森林路,往黑山谷前行,周遭丛林层次分明地变换着包围他们的颜色、光影。
还有一段脚程才到目的地,一丛紫杉过去的草地上,一个窈窕身姿伫立着。
“王!”
梅丽亚丝雀跃地跑向了队伍,在三码外停下,待他们也收住了脚步,她才恭敬有加地对瑟兰迪尔行礼。
路玲隔空与树荫下的伊纹缀遥望问候,原本保持在她两步之间的瑟兰迪尔已经走到精灵女孩身前,两句话不到抱起了她,惹得梅丽亚丝咯咯笑着。
虽说是半成年精灵了,她的身量依然未到瑟兰迪尔的胸口。
“你还没给她举行仪式是吗?”
“她想让王亲手割下她的头发。”
路玲一点不意外。第一次断发,又是第一次过属于自己的节日,对于珍视头发的精灵来说总是难得而别具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