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芳踪自黑暗中惊醒,身子酸软无力,一动又是生疼。旁边划亮了一道光,是杨冬晴点燃了一个火引。
“你救我?”魏芳踪不可置信中裹挟着浓浓的讽笑。
“我帮你裹了伤,但你身上的毒我没法解。”杨冬晴冷冷回到,“魏忠贤那边多少人?什么部署?”
魏芳踪却看见了旁边的人,“红影哥哥,”她甩开了杨冬晴伸来的扶持,“红影哥哥……”她艰难地够到了叶红影的袍角,然而她口中的这个人一动不动无知无觉,盘坐在那儿无悲无喜像一尊佛。
“红影哥哥……”她摇着他的膝,徒劳地乞求着,换不回他一次侧首。
杨冬晴看她这样终究有些不忍,劝到:“他听不到的。”
“你闭嘴!”魏芳踪蓦地一声厉呵。她恨恨地盯着杨冬晴,颤抖宣泄到,“是你!都是你!为什么世上要有你这样一个女人!否则我的红影哥哥还是最疼我的红影哥哥,还是我叔叔最信任最重用的义子……你为什么那么好命?东林书院灭门你不死,你爹尸首被挂墙头你不中伏,我亲自去潘汝桢那密告你的乱党身份竟也被你们逃出了重围……哈哈哈,每次都是红影哥哥放你救你,你竟然还曾以为他是你的杀父仇人要杀了他……你怎么能那么可笑……你知道我是怎么把你爹一鞭鞭抽死的吗?谁让他的好女儿——你杨冬晴是红影哥哥的未婚妻……最后你却要救我,要救我?”魏芳踪愤恨到狂笑最后神色几近狰狞癫狂。
她想看杨冬晴痛苦,这个一直梗在她心里的女人,这个红影哥哥梦魇的源头,凭什么她跟红影哥哥都那么痛苦了,她还能平淡如水?如果这根刺一定要扎在她心口,她也要把它掰断,不让它好过……
杨冬晴手里的火引灭了。如果说在听到“好命”两个字她只觉得可笑,那后面的真相已经让她如坠冰洞。要是此刻还是在锡城时,她一定会提剑冲上去拼命……而现在,她看着这个几近癫狂的少女,只感觉到了悲哀与疲惫——深深的由心底涌上来的疲惫……她还没来得及跟叶红影相认,就被杀父之仇击得理智尽失……于是激战,中针,被逼动武,走火入魔……而这一切的悲剧只源于一个少女的妒忌……
那边魏芳踪已停止了癫狂,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呢喃。刚才那一阵发作,用光了她恢复的些微精力,她狼狈呛咳着,像怕走丢的小孩子般死死拽住叶红影的袍角,然后用空余的那只手捂住眼睛,簌簌地落泪。
天色已灰蒙蒙的有了一些光亮。
“有情况,”钟军爷摸黑过来,“估计开始搜山了。”
☆、四十
钟军爷目光移到魏芳踪身上。
杨冬晴道:“她留下。”
钟军爷点了点头,他就怕杨冬晴太过好心,非要拖上这丫头走。
他们这群伤病,要是再带上这么一个重伤员,还不如就地等死。何况落到这境地,跟这位魏忠贤的侄女可脱不了干系。
他见杨冬晴转身,大概是要去拉起叶红影,于是自己也回头要去把另一边的老张唤醒。
却见杨冬晴过去推醒了马尚飞,把昏沉熟睡的顾小少爷交到其手中,然后对他道:“马尚飞轻功好,不会拖累。钟大哥,就拜托你了。”
钟军爷闻言一惊,“杨姑娘,你……?”
杨冬晴深吸一口气:“我也留下。”
钟军爷刚要反对,就被她打断道:“论人,我哥这样子,也是走不远的;而我毕竟是女子,武功体力均不如,到后面也是拖累。论身份,你跟张大哥毕竟是袁将军的人,事后魏忠贤若不想现在就跟袁将军撕破脸,势必无法与你们为难;马尚飞不过是个伙夫,魏忠贤不会把他放在眼里;而小少爷一个孩子,就说他已死在万花楼,日后改头换面生活也容易;但我身为杨涟之女,我哥跟她是为魏忠贤两名叛将,魏忠贤势必饶不过我们,不如留下拖延一阵。”
“这……这怎么成。”钟军爷沉默下去,马尚飞倒急急开了口。
杨冬晴安慰一笑,“花姨说她跟卫小哥有约,或许就能拖到援兵来了。”
这一句,怎么听也仅仅是安慰之言了。
“杨姑娘说的对。”另一人接口,张军爷扶着树蹒跚走了过来。他胸口被重创,战时强撑着一口气,尚能支持,现在却连站立都困难了。“我也留下。我看曾庸那斯也不知道万花楼一战到底活下来多少人,不如就让他们以为一网打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