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是美艳歌姬,得昔日名将熊廷弼入眼,收了妾。良人却因东林党人而惹来杀身之祸,而她也再入风尘沦落成了妓院老鸨,所以对“东林党人”她说不上恨却也喜欢不起来,只不过更看不惯阉党所为,凭着一腔义气为那些义士遮掩一二……何况还有冬晴,杨大人总是对她的夫婿有恩……
她推开门去,月色如洗。另一间屋内,那个矮胖的伙夫拙笨地拍哄着顾小少爷睡觉,在纸窗上映出滑稽的影。
花姨按了按乱发,轻柔一笑。
不知道冬晴今夜行事如何呐……她于院中,怅然而立。
“红影,可曾劝服你恩师?”魏忠贤慈爱问到。
叶红影面上无任何情绪,只微微摇了摇头。
魏忠贤假意一叹:“唉,你可是觉得为父做错了?”
“义父忠君为事,为国忧心,杨涟受妖言蛊惑,被乱党利用意图谋逆,是他糊涂之过,义父何错之有。”冰冷无起伏的声音,却如教条般深刻骨髓。
魏忠贤满意一笑。
此时却有人来报:“九千岁,囚犯杨涟受不住刑,咽气了。”
魏忠贤皱眉:“怎这般不知轻重。”话落却不见多忧心,只随意道:“竟没引出其他乱党,枉费我给他选了这么好一个地方……把杨涟尸体悬挂城门,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那么狠心。”
魏忠贤没看见的角落,叶红影人偶般生硬的脸上表情有那么一瞬间裂开了一道惨白的缝,他用力握住了腰间的剑才稳住了自己。
第二日,烈阳。
醉月楼的晴芳姑娘入目高悬城门的尸体,依着旁边小丫鬟的身软倒在了地上。
她哀伤至极却不能哭喊出声,只能死死用手抵住嘴,心中怒喊:
叶红影!叶红影!
你怎么能!
☆、七
花姨送出了一只信鸽。
然后她转头,看向哄着小少爷下树的马尚飞道:“真是没用的男人,连棵树都上不去,怎么保护你的小少爷一路平安到袁将军麾下?”花姨悠哉地舒出一口气,落发一挽:“不如我收了你做关门弟子,起码把逃跑的功夫学好如何?”
马尚飞还在团团转:“那个花姨,花姐,你有这闲功夫调侃我,先帮我把小少爷弄下来呀。”
花姨水袖一甩,带着身形飞掠过去,就把顾小少爷卷在了怀里。落地,毫不怜惜地把小孩往地上一推,懒懒道:“这有何难?”
她从怀里摸出本残本,在马尚飞眼前晃了晃:“少年,我看你骨骼精奇,怎样?不来一发?”
马尚飞被忽悠地云里雾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肥胖的身子,还顺手捏了捏自己的肚子肉:“我?骨骼‘轻’奇?”
天微暗,杨冬晴面如死水,已迫不及待换上一身夜行衣。
她父亲的尸体挂在城门,那是一个陷阱,多么拙劣,多么直白,但她不得不自投罗网,拼那万分之一成事的几率。
那是她的父亲,昨日还活着,还怒骂着魏忠贤,痛心疾首着叶红影的父亲。
她昨日的一退,就导致今日的天人永隔。
她恨,她恨阉党,她恨叶红影,她更恨自己。
然而一切已无用,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让她父亲入土为安。
她对着她父亲尸首的方向,慢慢拜服下去,深深磕了一个头:“不孝女杨冬晴。”
守城的官兵比以往警醒很多,他们均已被提醒,防止乱党来抢尸。
说来这具尸体,原本也是官至左辅,大官儿啊,现在却被挂在这儿,连只野狗都不如。
这么想的那小兵名叫大忠,大忠名字取得忠君爱国却是个混日子的主,在巡抚潘汝桢手下混到这么个差事。平时除了要熬夜,也没什么事儿,也就他们三五个兄弟,打会儿个盹也没人管,今日倒是多了好些人,好几个行止无声,看起来是顶尖的高手,他也乐得开小差了。
正迷糊着,突然听到一些骚动,他还没琢磨着是什么事儿呢,骚动又灭了下去。
他切了声,打了个哈欠,往阴暗里又藏了藏身。
花姨没想到会这样见到这个人。
传说中魏忠贤身边的第一杀手——叶红影。
她的第一反应是紧绷起神经,手指按上藏在袖中的针,然后按了按乱发,风骚老鸨地笑了:“这位可是叶千户?真是稀客贵客……”然后再一眼她看见了叶红影手中昏迷着的杨冬晴,她眼神瞬间锐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