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连你也无法解开这股怨念,减轻他的痛苦吗?”“我……”“姑娘,不论你与风谷来客有什么仇恨,但是现在他……他也已经……至少,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安详离开好吗?”“姑娘,你真忍心看他在临死之前,仍要这般受苦吗?”
声声句句,皆像刀子一般扎在了绮寮怨的心上,她垂眸,唇边沁出鲜血:“我,办不到。”商清逸摇摇头,看向倦收天众人:“谢谢诸位的担心,吾无事,不要再为难绮寮怨姑娘了。”
绮寮怨手轻颤,欲勉力一试,商清逸却握住她的手,仍向上次一样温暖:“不……不可!这是吾该承担,也是对你的承诺。”
他压下痛苦,尽力稍敛眉眼:“绮寮怨,你……你还恨我吗?”绮寮怨任他握着,一时无话,商清逸笑笑:“吾很幸运,今生能遇见你,只是吾却没时间了。愿来生,还能再与你相见,愿来生,烽火已靖平。”那一眼,有缱绻,有眷念。
绮寮怨紧紧回握住他的手,眼泪轰然落下,一发不可收拾。商清逸抬手,为她抹去眼泪:“别哭,吾最想看的,是你的笑容。”话音落,手无力垂下,绮寮怨痛哭出声:“我不恨你了!我早就不恨你了!”
不知他是听见最后那句话,她颤着手,再度握上他的手,手中的温度却渐渐流失,变得与她一样冰冷。“商清逸!商清逸!”那一日,从不在外人面前落泪的人,哭红了眼,哭哑了嗓子。
原无乡几人不知该如何劝慰,苍欲上前,说要收埋商清逸却惊见绮寮怨背起商清逸,冷声道:“吾不准!吾不准!”“姑娘!”绮寮怨回身,森森鬼气笼罩:“不管如何,吾不会让他这样就死!”
言罢她扬手,在冲天鬼气中带走了商清逸,苍摇首轻叹:“世人多执迷,难得寻清明。”神思叹道:“随她去吧,也许风谷来客还有转机。”
☆、换命
一路急奔回鬼林,绮寮怨将人放下,以自身鲜血,布出法阵,将商清逸残余的魂识锁在躯体之内。而后像发狂一般,奔向书房,书,乱了一地,急急找寻的人不知疲累,一本一本翻着救命之法。
法阵的效力只有三日,绮寮怨不眠不休,翻找着返魂术法的书籍,终于,在期限之前,找到了以命换命之法。
她割破商清逸的手掌,鲜血滴滴落下,又持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两手交握,口中密咒轻诵。霎时,屋内惊现巨大红色法阵,商清逸体内的怨气被绮寮怨尽数吸纳,唇边血迹涌出,绮寮怨心口一滞,险些晕了过去。
她强撑一口气,在商清逸眉间轻点几下,唤回快要消散的魂识,在听见商清逸轻浅的呼吸声后,她头一歪,扑在他身上,放心的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商清逸却仍不见醒,她慌张的探了探他的鼻息,在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后,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商清逸,撑住啊!”
山间不知岁月,不知已经过去几个春秋,铃兰草的花开了又谢,鬼林也渐渐有了花草生长。绮寮怨每日都会采来一束花,放在商清逸床前,每日只是陪他坐着,一坐便是大半日,也不说话,她原本,也不是爱说话的人。
她因为强行施了禁术,导致身体有损,不仅修为尽散,身体也变得十分脆弱,连小小的风寒也能让她去了半条命。一向身强体健的习武之人一夕之间变成了病弱之躯,她也是病了好几次,被折腾得够呛,这才长了教训。
眼下正是盛夏,她却仍穿着长衫,早晚仍要穿着披风才能出门。她采了一束开得正好的铃兰,前往天石村的墓悼念。
阳光正盛,她撑着伞,将铃兰放在墓前,“吾救了他,你们会怪我吗?秀才阿叔,柳婶,你们会怪吾没有为你们报仇吗?”无人应答,她也不在意:“可他已经死了,死过一次了,原谅他好吗?”
有清风拂过,吹得墓旁的草木像在点头一般,绮寮怨执伞,眉眼稍敛,笑意尽显:“谢谢。”
回到屋里,她最常呆的地方,仍是书房,商清逸常年不醒,她仍向以往一样,将想说的话,思念与缱绻,尽数写在了书册之上。她提笔,却满篇都是商清逸的名字,绮寮怨愣了愣,任由笔墨落下,污了一页白纸。
蓦然,大雨倾盆,雷电轰鸣,她拥着厚衣裳,坐在商清逸床边,听着大雨的声响。睡着的人眉眼丝毫未变,只是脸色从苍白多了一丝血色,但商清逸迟迟未醒,久到铃兰都快要长满屋前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