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你竟还敢狡辩!”老妪支起拐杖狠狠地打在少女头上身上,少女被压得无法动弹,只能生生受了。她自小没受过这样的对待,哪里受得住,当即便疼得惨叫出声,几乎晕过去。老妪发泄了一会,到底体力不济,也是气喘吁吁,拄着拐杖骂道,“你还敢说不是你的错!若非是你拒绝我儿,他又怎么死!”
少女嘴角沁着血渍,一身皆是狼狈,眼里却是倔强不改,“我没有错!我不喜欢他,不愿嫁给他,何错之有!他会死是他命不好,与我何干!”
她这般理直气壮,全无一点悔改之心,老妪怒极反笑,“我第一眼见到你便知你是个不安于室的,偏我儿喜欢你!若非他苦苦哀求,你以为我会容你这许久?”那张狰狞老脸上满是悲痛的神色,看起来又苍老了几分,“我儿年幼体弱,性子又内向,从未向我开口求过什么。他第一次求我便是为了你……没想到,竟是我一时心软害死了他!”她浑浊的眼里忽而迸发出灼灼的恨意,便是少女倔强如斯,也看得一缩,便听她冷冷说道,“既然我儿这般执着于你,我这为人母亲的自然要成全他的心愿……他至死都想着要娶你为妻,我又怎么忍心……怎么忍心……你若去陪他了,他便不会再寂寞了……”
她的杀意实在是太过明显,半点没有掩藏的意思,少女美丽的眼睛蓦然瞪大,漆黑的眼底染上了不可名状的惶恐,“你不能这么做!我父亲母亲不会放过你的!”
“他们?”老妪一脸轻蔑,“他们也不过是仰仗我的鼻息赖以生存,我若想弄死他们,不过是轻而易举。你以为我这般轻松把你绑来没有你父母的功劳?”
少女一懵,“不……我不信!你骗我!”
“在整个家族的利益面前,你一个女子,算得了什么?”老妪抚摸着自己皱巴巴的脸,“我付出我的青春美貌为家族窥天机谋利益,你又能做得了什么?”
“他们不会来救你的……没人会来救你……”老妪笑得阴冷,如同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你害我痛失爱子,我便要你永生永世不得轮回,生生世世守着我儿尸身,以作偿还!”
……
沉重的棺盖被一寸一寸地阖上,遮住了她的一方天地。棺木四角被钉上一百零八颗金色长钉,仿若一个坚固的牢笼。鲜活的生命消逝在了一片阴冷黑暗之中,寂寞的灵魂在无边孤寂中嘶叫哀鸣……
她死在了绝望之中,美丽的肉体一点一点地腐朽,又在无尽岁月中因为怨恨而重新凝聚。
之后,便是沧海桑田的巨变。
时光驰隙,物是人非。
熟悉的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她被彻底遗忘在了人世之外,如同孤魂野鬼。
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那个苍老的声音再度幽幽响起——你可知错了?
少女抬眸,脸上是毫无血色的苍白,漆黑的眼底依旧是熟悉的倔强。
她没错,她怎么会错。
她只是,欠了一个人一条命。那个人,她的表哥,或许是当时唯一一个真心要待她好的人,而她却因姑母的缘故对他心生怨恨……其实,最初的最初,她并不讨厌文弱的他。她只是厌烦了姑母看她时总是高高在上,如同在看一件附属品的目光。
凭什么?她怎么可能会成为那样一个人的附庸!
她那时是故意那般说的,只为了解气,却并未想过要他的命……
好在,她已经不欠他了……所有的因果,在她死后那段被囚禁的漫长岁月之中,已经消弭殆尽。
这个世上,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让人愉悦的明快色彩。她起身,赤着雪白小巧的脚走到阳台前,入眼的便是杭州宁静又美丽的冬景。天气虽冷,树上也隐隐沾着一些白雪,绿意却不曾有半点消退,依旧郁郁葱葱生长在这一片天地之间——这里,是她一直眷恋着的人世啊。
卧室的门被打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那人看到了站在窗台边上的她,形状好看的眼里透着又惊又喜的意味,他按捺不住地快步走上前来,毫不犹豫地按住她的双肩,激动地握紧,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道,“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从我带你离开长白山你就一直在昏睡,你从来没有睡过那么长的时间……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他的语气渐渐低迷,“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等你醒来……我真怕……真怕……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