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洵猛然抬头,试图在甄嬛眼中找出一丝缝隙和破绽,但他失败了。他看着甄嬛,心头有无限的绝望升起,最终只能垂下头去,沉声道:“本王不便经常入宫,母妃……还望皇后娘娘多加照拂。”
这后宫谁说了算,玄洵不是不明白。他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弱点,而甄嬛言尽于此,就代表如果她想要对钦仁淑太妃下手,玄洵或者旁人,都无力阻止。
甄嬛明眸剪水,菱唇含笑,如春和景明:“王爷多礼了。不过本宫照拂是一回事,若有心人对太妃娘娘不利,只怕本宫也有心无力,还望王爷早下决断。”她目示槿汐,“时候不早了,槿汐,送王爷出宫吧。”
槿汐应声出去,稍晚才回来禀报:“奴婢在宫门口隐隐看见温仪公主的贴身侍女言风,便留了个心眼儿让晶清当宫门侍卫的堂兄留心观察,果然见言风隔着轿帘与王爷说了几句话。看言风的神色,似乎对王爷并不十分恭敬。”
甄嬛闻之轻笑点头,赞许道:“还是你心细。本宫记得你原来是在钦仁太妃身边侍奉的,叫你来应付岐山王于你情面上似乎不妥,这几日便让沐黛与菊清在此吧。”
这话说来是为槿汐着想,她自然是感动的,毕竟钦仁太妃是她的旧主。而于甄嬛而言,也正是因为这份恩情在,她才不敢放任槿汐在此,以免日后动起手来束手束脚。
当下也不多说,甄嬛带了槿汐和流朱回宫,留下心思缜密的沐黛和忠心耿耿的菊清看顾寿安宫。
回到柔仪殿,眉庄已经在殿内等候多时了,见她回来忙起身行礼。甄嬛连忙拦住让她安然坐下,又命其余宫人下去,只让槿汐和流朱守在外面,方与眉庄一同入内殿商谈。
眉庄啜着细瓷小碗的碧螺春,问道:“寿安宫里情形如何了?我听采月说岐山王出宫时脸色不佳,怕是皇后娘娘没给他什么脸面吧。”
甄嬛轻轻一笑,淡然道:“不过是让他明白谁才是掌控后宫命运的人罢了。岐山王这辈子都独善其身,不料一把年纪反而走到这趟浑水里。可惜幕后之人下的手太重,钦仁太妃怕是时日无多了。”
“究竟是幕后之人下的手重,还是你下的手重?”眉庄揶揄道,目光专注于茶杯上精致的蝶恋花纹路。
甄嬛微微一愣,旋即漾开一朵微冷的浅浅笑意,“眉姐姐这话可错了,这次可是太妃先中剧毒命不久矣,嬛儿不过顺势而为。自然了,即便太妃没有中毒,若是遇见如今这情形,我也会当机立断。”她停一停,看向眉庄:“姐姐可会觉得嬛儿心狠?”
“自然心狠。”眉庄毫不避讳地颔首道,转而抬眸望进甄嬛的眉眼之中,苦涩一笑,“但这后宫之中,谁不心狠?或许贞一夫人不心狠,但若不是你我,她也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她忽然伸手握住甄嬛的手,沉声道:“嬛儿,我不在乎你是否心狠,因为我知道那之中没有我。”
是么?甄嬛勾起一丝轻笑,似悲似喜的没个意味。她杀死了眉庄记忆中那个美好倔强的甄嬛,这不知算不算心狠?挚友之间本不该有欺瞒,所以,她也不配担上眉庄一声姐妹。
母仪天下与眉庄之间,或许时至今日她仍旧会选择母仪天下,但她会尽全力使眉庄不成为她的敌人。
中秋家宴,对宫中来说不算什么大型宴会,如今玄凌年纪见长,不耐烦这些莺歌燕舞的聒噪,甄嬛便做主在凤仪宫设宴,只请养育着子女的嫔妃和一众皇子帝姬参加,出嫁的淑和因有孕身子沉重,不便劳动,便只有温仪公主被请了回来。
除此之外便是那位晚芳仪。她如今有孕又盛宠,座位仅在生育了一位皇子两位帝姬的眉庄之后,在淑妃与贤妃之前。身为三妃之首的欣妃一向是个性情耿直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份闲气,只是碍于玄凌不敢发作。
淑和公主不在,众位帝姬便都以温仪公主为首,连如今是嫡长女的聆欢也自觉居于其下。今日温仪也一改往常的俏丽妆容,穿了一身淡蓝色的寒水烟绣“小舞妃”的曳地长裙,头簪一支盈透的罂粟玉钗,更显其清秀颀长,秋波盈盈,别有一番清丽姿色,仿佛一朵碧水沟湾处静静盛开的芙蓉。
一回眸,只见淑妃面上有些疑惑和尴尬,甄嬛忽然忆起,温仪这身妆容绝类当年她刚入宫时初见的曹琴默。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她们这些还知道曹琴默是何许人也的,才会发觉,原来温仪与她的生母是那般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