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故人长绝_作者:何惜一行书(31)

2018-09-12 何惜一行书

  他感到非常惊讶,但并未出言,只是向那日本人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那晚阿诚一直魂不守舍,他在厨案前对着沸腾的汤锅发呆,在客厅里对着那幅被重新挂好的画发呆,对着大姐的房门,明台用过的行李箱,明楼的衣橱发呆。明楼走进卧室的时候,阿诚站在衣橱前,手中是明楼的睡衣,他攥着衣服看了明楼一眼,短暂的回眸,带着从很深的骨血里透出的委顿和疲惫。明楼在那一刻突然非常认真的思索起来,他对阿诚的某些地方忽视了。他把他当成自己的战友,同志,最后才是弟弟。

  明台一直抱怨大哥严厉,可明楼知道,他最严厉的时候是对阿诚。

  爱之深而责之切。

  那时候,纵使在外能舌灿莲花的明楼,也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阿诚。他想到阿诚很小的时候,他能抱在怀里抚摸他的脊背,可这孩子长大了,那么高的个子,背上与自己一起担着家国,他安抚不了这样的阿诚,就如同他安抚不了自己。

  他只是从阿诚手中接过自己的睡衣,随后明楼本想拍拍阿诚的手背,可是那里还有愤怒的伤口,伸出的手停顿了片刻,目光落在阿诚的袖口上——明楼为他解开一颗最前端的纽扣。上一次做这种事情,阿诚还是幼年,刚穿起衬衫,不会用单手系袖扣。

  阿诚伸着这只手,默不作声的让明楼为自己解这一个扣子,小时候他就是这样的,被人照顾就显出不自然来,那时是腼腆,这一刻是愣住了。

  “在家里,不用系那么多颗,松一松,”扣子松开,露出下面的一截手腕,青年麦色的皮肤下是淡青色的血管,明楼用拇指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那奔流的生命,仿佛觉得这句话并没有达到他要表达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

  “……也不用怕。”

  阿诚的指尖颤动了一下,极轻微的。他把手收回来,点了点头。他想要立即离开,不然的话,可能要在明楼的面前哭出来。但他没有来得及。

  明楼给了阿诚一个拥抱,他们抵肩战斗,却极少拥抱。

  “想太多。”

  他在阿诚耳边低声做一个陈述。

  阿诚轻笑了一声,这笑有些艰难,他依旧点头,肌肤相触,堪堪算得上耳鬓厮磨。两个失去了至亲的男人靠着这样一个拥抱在支离破碎的家中汲取一点力量的支撑。

  也就是那之后,明楼发现他们之间多少有点耐人琢磨的亲昵。

  明楼享受这亲昵,却又隐隐不安。

  但让他思虑这件事的机会不是很多,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去想,去做。偶尔在他休息时,他充斥着谋算和刀光剑影的脑子想起这点不可深究的情愫,简直是一种甜蜜的施舍。

  直到前几天,这个一直让两人遵循的底线被阿诚触动了。

  明楼永远都习惯于占据主动,他想要和阿诚谈谈,但好像他要谈的事情还有很多,真正要开口时,他拿捏不准是要问感情,还是问他关于中午的那个跟踪者的事情。

  “汤凉了。”

  阿诚咽下最后一口饭,提醒道。大哥自那句话后就一直在想事情,那碗鸡汤在他手上渐渐冷出凝结的油花。他伸出手去,把那碗接过来,将凉汤倒进自己碗里,转而为明楼又盛了一碗热的。

  “吃完饭我们谈谈。”

  “好,”阿诚点头,将那半碗凉汤一气饮尽,放下了碗:“谈吧。”

  “你这是个什么态度?”

  “哦,那您说我该什么态度呢,明长官?”

  明楼简直要抚掌称奇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明台的那种叛逆会出现在阿诚的身上,而且是更加清冷的,抵触的,他气极反笑:

  “你要上房揭瓦了是么?”

  “我敢吗?”

  “我看现在没什么你不敢干的。”

  阿诚终于忍无可忍,他不敢大声,二顺就在外屋的厨房里,只是极快的说道:

  “我干什么了?不就是没让你喝那破药嘛,有什么好谈的?”

  这小子心里就惦记这一个事了。

  不,明楼又否认了,阿诚这是在转移注意力,他不想谈感情,更不想谈周佛海。

  在他如此抗拒的时候并不适合谈话,明楼也觉得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缓和这个问题,而周佛海那边,情况暂不明晰,以阿诚的身份,杀掉一个来历不明且对他行凶的跟踪者也并不是不合常理。所以他也就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