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了?”
“你听好了。”明楼话语里满是艰难,“上海地下党,上一周,遭遇了围剿,全军覆没。”
明诚瞪大了眼睛,恍如晴天霹雳。
“黎叔,苏太太,他们底下的所有人,无一生还。”
明诚觉得喉咙里堵上了尖利的鱼刺,开口说话变得万千艰难,“明台那边……“
“他不知道。”明楼满眼的心痛。
明诚更觉得心如刀绞一般,“他前日还和我说,等哪一日,偷偷地,带着孩子去上海一趟……让他父亲见见孙子。”
“围剿来得突然,根本没有来得及转移,很多重要的资料来不及销毁,目前还不知道,南京方面和上海方面往来的文件电报有没有泄露。而且对方没有留活口,全部当场击毙,想必是认为没有必要从他们口里审讯出消息了。”
明楼言尽于此,明诚全都明白了。
他和夜莺是南方局布置在南京城里,除明楼之外,级别最高的特工。更要命的是,他和夜莺是直接的执行者和联络人,一旦信息泄露,他们两个基本无路可逃。
“原本已经查到了叛徒的线索,上海方面一直在顺藤摸瓜,然而我觉得事情绝非那么简单,有很多证据都表明,他们是冲着‘青瓷’和‘夜莺’来的,我有理由认为,是更高一级的信息可能泄密了,所以借着机会,让你和夜莺都离开南京,然而叛徒没有找到,上海地下党就……”
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我们要保存实力,继续战斗。”明楼道,“你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不能暴露,并且安排好你手下所有的行动小组和联络员,能转移的转移,能转换身份的转换身份,安排的各处去,夜莺那边也一样,另外,夜莺没有军统的身份,她如果被捕……”
“我知道该怎么做。”明诚道。
明诚得了明楼的吩咐,匆匆就离开了。
如果是明诚和朱徽茵的身份泄露,他们俩这么高的级别,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南方局的高层出了问题——
这个太可怕,这得是多长的内线,多深的棋子。
明诚和明楼自1939年回国以来一直在沪宁一带经营,多年无事,如今却一朝发难。
明诚如果被坐实了共产党的身份,明楼……
不。
明诚在夜色之中突然清醒了过来。
明楼一个人独自坐在房间里,摁开了一个录音机。
这是南京方面的人寄给他的。
录音机沙沙作响,里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该拿的,天风一分也没有拿过。他死了那么多年,你们连一个名分都没有给过他,我认了,我的男人,顶天立地,对得起国家也对得起我们母子。你们对着我们孤儿寡母,又有什么用处?想让我说什么?”
“王天风确实为了死间计划殉国了。”一个男人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了,“王处长好勇气……王夫人,你只要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了,我们不会为难英雄的妻子。”
又有人在说话,“王处长是戴局长的肱骨之臣,那么多年间,王处长可为戴局长做过不少事情,您怎么可能不知道?”
“戴局长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天风给你们卖命那么多年,拿回家里的,不过就是一份薪水。”王夫人声音冷淡,“你们做这样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指望我说什么?”
“军统当初的走私线路,从上海到重庆,从重庆到昆明——这么大的一个网络,王处长在其中的作用您不会不知道吧?走一趟货,鸦片,军火,紧俏商品——其中过的那么多人事,王处长分文不沾,您骗谁呢?”
“他没有做的事情,我不认。”王夫人渐渐激动起来,“这些肮脏的事情,他都是为了你们做的!”
“王夫人慎言。”对方冷笑,“我们确实是军统的人。是现在的,军统的人,以前的肮脏的事情,可不要安在我们的头上。”
“王夫人慢慢想,我们会善待王夫人……还有王公子的。”
王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你们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我说过,我们会善待王公子的。”那人慢条斯理的,“我看过档案,王处长和明站长,应该是过命的交情吧?巧了,当初上海站情报科的科长,是明站长吧?怎么您如今这个处境,明站长无动于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