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差点忘了。”明堂突然严肃了起来,“我在笕桥航校里有个联络员,昨天早上突然送来的消息,学校里的学员突然进入了战时戒备状态。”
明楼手一抖,茶水险些溅到了衣服上,“从今天开始的?”
“上海这边暂时没有人经手消息,南京那边我想你手下应该也收到消息才对,这应该是军情线的事情。我没有放在心上,见到你才想起阿诚还在北平,现在南京那边的军情线谁负责?”
“阿诚的人,我昨天走得急,可能没有联系到我。”明楼皱了皱眉头,“怕是有轰炸。”
“我们没有空军,他们要轰炸也没有法子,”明堂不以为意,“消息应该有负责的同志传递了,你回去一张报告的事情,又不是炸上海南京。”
“我得马上回南京。”明楼起身就要走,被明堂一把拖住,“你这小王八蛋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这算什么急事?我告诉你,蒋公子可是要组建肃贪小组了,第一站就要查上海,这一查你当年卖的命可就成了罪过了……”
明楼无奈地被扯着,“方孟敖是谁你不知道?”
“阿诚他亲大哥……我去……他不会……”明堂突然大悟,“被策反了?他不会今天就给我反了吧?”
“他要是真的傻到底,开飞机去延安也就罢了。”明楼一脸的烦躁,“怕就是他开飞机绕了一圈就回来,这可是上军事法庭的罪过,方步亭就是成了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你还能去航校和他打一架?”
明楼摆手,正了正衣服就离开了,结果出门时候的行李箱就落在了明堂这儿。明堂怕明楼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放在箱子里,便想让人给他送去,上前一拎,发现重量不太对,还哐啷哐啷地响,索性开了看。
明堂以前也三天两头要明诚给他画点画,有的送人,有的留着挂家里,说是省钱。明楼骂他抠门,他骂明楼败家。他合上了箱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82
明诚自调任方步亭的秘书以来,也将近两个月了。
方步亭此举,说起来也名正言顺。他摆明了要扶持自己的儿子接班也正常,谁都知道他的两个儿子,一个从军去了,一个虽然没有上前线,也是在册军职,和方步亭的老本行一点儿边也不沾。
其实也用不着方步亭多说什么,明诚那张和方孟韦一样的脸就可以说明任何问题。
明诚做这些事情熟门熟路,只不过是从跟着明楼变成了跟着自己的父亲。这些日子下来所有的事情都做得无可挑剔,让人找不出一点儿疏漏。他以南京地方财政司秘书处处长的身份调任,又有着索邦大学的政治经济学的学位,履历也光鲜得很。
日子与以往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同的。明诚替方步亭处理事情,分行里的事情虽然多而且杂,但是并不需要明诚像以前一样,八面玲珑谁也不能得罪,和谁来往,一看利二看可否彼此利用,一颗心磨得四面光滑。北平这边的人事与环境终究没有南京上海复杂,而且方步亭家的公子的身份摆在那儿,上来献殷勤的人多得是,来找茬的并没有。
明诚终究没有跟着方孟韦他们的行辈起名字,一开始大家都称呼声方三公子,可是在行里办公这样称呼显然不行,便有人称他方秘书,可是明诚桌上的牌子办公室门口的牌子又明晃晃地写着“明诚”的大名,到后来,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都一起叫他“阿诚秘书”。
这又和从前一样了。因为跟着明楼,别人不好称他“明先生”,便跟着明楼的称呼,明楼到哪都叫他阿诚,别人若是级别和明楼一样或者高一些也这样叫他,低一些就叫他“阿诚秘书阿诚处长阿诚先生”。
明诚想,自己在遇见明楼之前,原本就是个没有姓氏的人。这个世界上,哪怕是乡下不受重视的女孩儿,没有学名,也会冠父亲的姓氏。他没有姓氏,桂姨原本也只是随口给他起的小名,怕是那时候,还在等着那个负心的人,想让孩子冠他的姓氏。
世事无常。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明诚拿起。
“您好,中央银行北平分行方行长办公室,我是秘书明诚。”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
明诚不是很确定,“……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