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你好自为之吧,我先回去处理些事情,这个苏轩我就不带着了。”明楼最后揉了揉明诚的头发,“若是……你今晚过来,搬过来吧,我还要在北平呆半个月左右。”
明诚没有反应。
明楼知道他听进去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明楼压低了声音,用气声在明诚的耳边说话,“无非就是十年了,你再一次只有自己活了下来。从那你最初的小组,到后来你自己组织的许多人,都死了,剩了一个朱徽茵,并肩到现在,也死了,到死都不能去救。”
“我又何尝不是呢?”
明诚蓦地从靠枕上抬起脸来。
明楼仍旧微笑着,仿佛说着的不是他自己的事情,只是寻常的闲话,“连王天风都死了六年有余了,我连他的女人都没有替他保住。苏医生,黎叔,锦云,最后也送走了明台,他上了前线,也九死一生,我看惯了,看透了,就好了。”
“大哥,别这么说。”明诚转过脸去。
“还能感情用事,未尝不是好事。”明楼掏出一方手帕给明诚,便独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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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明诚在房间里锁了自己整整一日。
程小云把崔婶送了回去,崔婶虽然悲痛,到底没有丧失理智。她一再不肯收程小云塞给她的钱。
“中石做过多少事情,该得多少,我清楚的。”崔婶已经流不出更多的泪水了,“您家没有对不起我们家,我不收的。中石的死总要弄个明白,我的孩子不能无端端地没有了父亲。”
“我们都是妇道人家,男人的事情,不懂,也不要去懂。”程小云送她到门口,“你还有孩子,想想伯禽和平阳。我知道我现在说这样的话无异于剜心,但是,你听我一句,我虽然没有自己的孩子,这世间的女子都是一样的,为母则刚。”
黄包车车夫已经等在门口了,冬天天黑得早,车子摇摇晃晃地远去在夕阳的光影里。
程小云久久地站在门口。
“夫人怎么站在风口这儿?”
程小云一个晃神,见是家里的佣人王妈,“姑父不是说这几日不用你们来了么?”
“襄理打了电话来,就我来,家里总不能没个做饭的人。做了饭我就回去。”王妈挎着个空篮子,“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菜场早早就关门了,胡同巷子里的摊儿也不见了……”
“你先进去吧。”程小云道。
王妈便先进去了,程小云在后面看着这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妇人的背影。王妈是方家来北平之后招的几个佣人之一,和许多这个年纪的女人一样,活在底层,给富贵人家当了半辈子的工人,北平风云变幻几十年,她们仍旧在乱世之中过着自己的日子,人总是顽强的,一饭一粥就能活下去,不知道国家大事,也不妨碍日日操心柴米油盐。
她叹了口气,为自己,也为这个家。
王妈进屋的时候被坐在地上靠着沙发的苏轩吓了一跳。
“先生……”
“你做饭去吧。”谢培东拎着公文包从楼上快步而下,他准备出门了,“苏先生是家里的客人,也是江南人,别做油腻的东西。”
“是。”
小李已经等在门外了,谢培东快步走向汽车,又猛地顿住脚步,“小嫂,黄昏风大,别站在院子里了。”
汽车绝尘而去。
程小云裹紧了披肩,往日里,还有个同样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能管的木兰陪着她,如今木兰倒是离开了。院子的草地上还能见到半个雪人,她记得是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木兰出来堆的,堆了一半,不堆了,就一直在这儿。
晚饭还算丰盛,王妈虽然没有买到新鲜的菜,把冰箱里的东西倒腾出来,也做了一桌。大约是谢培东特地强调了一下,王妈便以为那个虽然看起来很落魄的苏轩是了不得的客人。
“三公子,”她去敲明诚的门,“下来吃饭了。”
明诚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本想说不去,又觉得和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佣人说也无甚意思,便洗了把脸,下楼了。
程小云在摆饭,方步亭已经坐在主位上了,苏轩坐在对面,面色一如既往的灰败,明诚坐去了方步亭的右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