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步亭失笑,“还有比你更为所欲为的人吗?”
“我是谁生的,就是学的谁。”
南京城外,特种军事监狱门前。
“方行长,您这是……”
出来的是一个监狱的警卫班长,已经收到了国防部发来的通知了,撑着雨伞,给方步亭挡雨,“您有话好说……”
方孟敖淋着雨,雨水很快地就湿透了衣服,“有什么好说的,没听见我父亲的话吗?我们都是共产党,通共,给你立功的机会来了!”
班长一脸的焦急,“看两位说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还不快去给方大队长拿伞!两位先到我们狱长的办公室里……”
方步亭不动,“让你们狱长出来。”
“两位别这样啊,有话好说,别为难我们这些小人物。”班长赔笑着想去搀扶方步亭,还没有碰到方步亭的手臂,就被方孟敖一脚踹翻了,狼狈地摔在泥地里。
方孟敖捡起雨伞,挡着方步亭,“你算什么东西,对我父亲动手动脚?”
同一时间里,方孟敖曾经的驼峰飞行队里,所有还在航校任职的现役空军军官,一致提交了退役申请书。
言称和方孟敖过从甚密,若方孟敖是共产党,他们必定是从犯,请求撤职发落。
局面真正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飞奔而去,实则是僵持到下午,拖到了会议开始的时间之后,美方开始点名要求何其沧、方步亭以及“明楼教授”出席。
何其沧坦然地去了会议厅里。
美方的许多代表都是何其沧的老相识了,何其沧一开口便是不敢出席会议,怕有朝一日兔死狗烹。
随之赶来的明楼教授形容枯槁,失魂落魄。
会议终于被推迟了,一切不顾后果的闹剧终于闹去了一号专线里。
回到酒店的明楼,拨通了北平行辕的专线。
窗外夜色如墨,雨声不停。
严厉的申饬下来了,然而并无实际的惩处。
方步亭仍旧在郊外的雨中伫立着,带着一个父亲的决然。
“也挡挡你自己。”方步亭侧身一点儿,让出一点雨伞下的空地给方孟敖。
狱长让人拿了伞,甚至搬出来了凳子椅子,拿来了热茶,雨披。
监狱的门,绝对不能让方步亭走进去。
双方都在僵持着。
明诚和宁海云也在僵持着。
“你看看,为了救你,你的家人多大的阵仗啊。”宁海云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气息奄奄的明诚,“你不后悔么?你的父亲闹了那么大一出,上头不会忌惮么?等到不需要你父亲的那一日,你大可以看看,有什么下场,这个世界上有的是人可以当北平分行的经理。”
明诚的两侧太阳穴都贴着电极。
电击的余波仍在每一根神经里剧痛地颤抖着。翻江倒海,仿佛脑子里全都是沸腾的熔岩。
他没有办法回答。
眼前白光一片。
他知道,他什么都不能说,死路一条也好,生不如死也好。
一切都会结束的。
明楼的破釜沉舟,最终换得了最后一次机会。
宁海云拿到紧急命令的时候并不意外。
人命如蝼蚁,法律自然也是虚设的栅栏。然而这次是个死局,他不信明诚可以走得出去。
凌晨一点。
另一间空的审讯室里,摆了全副的侦听装备,开着扬声器。
方步亭、明楼、方孟敖、何其沧,都在。
傅斯炜作为见证人,也在。
迫于北平和南京方面的双重压力,毛人凤亲笔批复了关于这一案件的最终命令。
明楼在军统任上所有的经营,包括上海到重庆一线多年的所有“运输”,都可以被认作是为了任务不得不做的掩护。
但是明诚必须自证,自己绝没有通共贪污,所谓的真实的账本,死士的名单,全都是杜撰,一切都是虚无,如今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所谓的自证,便是如今的做法。
宁海云的声音从机器之中传进室内,“明副官,我衷心希望你真的永远对明楼如此忠心。”
军医走了进来,叮叮当当的金属玻璃碰撞的声音。
明诚身上并无外伤,只有遭受电击的太阳穴上有创口。军医卷起了明诚的衣袖,两支自白剂,一支强心针,依次注入明诚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