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虽然我不喜欢她,也同样不喜欢她跟我讲懵懂的少女时代。估计她没下文了,抓了抓头皮,我问:“再开下去天都要亮了,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她嗯了声没说话,我等了几分钟发现不对劲,伸手一摸,她额头上居然烫得惊人。靠,发烧了也不说一声,这不能再拖了,必须赶快送医院。
正打算把手抽回来,却比她一把抓住了,她抱着胳膊坐起来,说:“停车,我要上洗手间。”
开什么玩笑,这节骨眼上上洗手间?我望了望窗外,起了雾,能见度越来越低,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没辙,只好一脚油门到底,能甩多远甩多远。在一个加油站边上停了车,她对我打个等一等的手势,很清醒的样子,可我不放心,只好跟了过去。
她回头做了个鬼脸,一把拉着我往前走。凌晨的风冷得像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她的手软软的,虽然烫得灼人,却没来由的有种诱惑力。
“你这人挺好的。”她突然说。
呸,童言无忌。我心说发卡也没用,回头确认车的位置,灯光昏黄,雾气涌动得非常快,仿佛奔腾的白色兽群。
我恍惚了一瞬,手里突然一松。那感觉就像紧握的东西突然融化了,温暖的液体滑过手背,却什么也抓不住。
停下脚步,回头,阿宁已经不在了。
看着自己伸在寒风里的右手,我这才明白什么叫被恐惧攫住,心脏猛然抽成一团,疼得想吐。弯下腰,我看到地上有红色的大衣,猛然想起闷油瓶讲的那个故事,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等明白过来已经坐在地上了。
我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哆哆嗦嗦地往回跑。车还在,包也在,什么都和刚才一样,不见的只有阿宁。
怎么可能!!
我对着空地喊了几声,没有回答,就连回声都好像被雾气吞噬了。
禁不住退了两步,靠在车门上,又跳起来,唯恐车子也会消失,我拍了拍脑门,让自己冷静一点。至今见鬼的事情也不少了,说不定来找我的根本就不是人,也不是阿宁,好在留了辆车,可以供我开回家。
其实后来想起来,当时的逻辑已经彻底乱了,我居然还能说服自己。钻回驾驶室,不甘心地再看一眼,终于在夜色最浓的地方看到了一团黑影。盯了一会,好像是个人。
这情况像极了发现解子扬被杀的那晚上,我心知不确认的话恐怕永远都弄不清真相,于是把车拐了过去。
随着距离拉近变得清晰,那确实是个人。我降下窗户,水一样冷的雾气飘进来,探头一看果然是阿宁。她穿的和刚才一样,好像在找东西,但不是找我。我被她感染也忍不住四下看,突然发现根本看不到她的脚,不是因为漂浮,而是沉在地底下,而她走过的地方全是黑色的印子。
我立刻明白了,她也和解子扬一样成了鬼。
比起来,阿宁好像比解子扬“人类”的成分多一些,动作很流畅。她走了几步停下来,抬头看看我,忽然尖叫了一声转身就跑。愣了一秒扭头,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一头狼高高跳起,眼看就要落到后窗上了。我猛地踩了脚油门,它扑了个空,在地上打个滚,转身就追阿宁去了。
后续的狼群蜂拥而来,我心想完了,可是到底是什么完了?他们不是早就死了吗?
那群怪物一只只扑到阿宁身上,似乎还能听到啃咬的声音,想到刚才还在跟她聊天,心底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整个人好像都要炸掉了,一半是恐惧,一半是不解得发疯。
我想我要是不弄清楚这些事,这辈子可能就毁了。
等我缓过气来,已经到了胖子家门口,路灯下有个人站着,看到我就迎了过来。
脑子里的齿轮咔哒转了一格,我茫然地想,
他怎么会在这?
闷油瓶……是打哪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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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朝我走了几步停下,居然又转身回了原处,呆了一会才想起来,外面比较亮,他是看不见车里的。其实他就算想破脑袋,恐怕也不会想到这辆车会是我在开。
也许是心里太乱了,我竟也没有喊他,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大脑急速运作,可是却完全没有逻辑也没有产生半点有意义的结论。
他应该是确信车里不是我了,靠在胖子家门口的电线杆上看天,连一眼也不扫过来,稳得跟石雕一样。我忽然涌起一种不知是萧瑟还是孤寂的感觉,但是又静得让人心安,像时间被无限拉长,一切都趋近于停止,于是就可以肆意挥霍任何转瞬而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