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着头想了想,尴尬的说以后回杭州,总不能俩人一起守长白山吧。
他的脸上一片沉寂,摇摇头说:“我是说几十年之后。”
我愣了一下,接着明白过来,心里咯噔一声,我竟忘了他的时间和我的是不一样的,他是张家的族长,他不会老!
他的时间无穷无尽,即便予我承诺,不过几十年的岁月,他对我来说是一辈子,我对他来说却只是过客,更可悲的是,我逃不过衰老,他逃不过遗忘。
巨大的恐慌感袭来,我下意识的攥紧他的手指,生怕一松手就要面对命运安排好的别离。他的目光极是深邃,静默而长久的凝在我的脸上,像审视一件得来不易的珍玩,半晌开口道:“帝王将相倾国之力追逐不老之术,我想要的只是普通人的一生。”
我懂他的意思,人生不过弹指一瞬,白驹过隙后人人都逃不过化为坟中的一撮黄土,他却偏偏得了时光的眷顾,当普通人垂垂老迈,形容枯槁之时他依然年轻,承担着命运给予的沉重职责,一路孤独前行。
我忽然替他难过,在他的宿命面前我信誓旦旦的承诺都没了分量,许他一个归宿,却不能替他承受时间的责罚。他曾经无知无觉走过长久的岁月,可是现在我,胖子,黑瞎子和小花每个人的真心实意却让他尝到了拥有的滋味。百年,哦不,只剩几十年,之后每一个他可以称之为恋人或者朋友的人都会无意识的背叛,用衰老,甚至死亡的名义。
我怕幻想他背着刀在我的坟前添一抔黄土的画面,更怕他独自穿行于人间,固执的寻觅故人的踪迹,在某个陌生的斗中仓皇醒来,不记得自己是谁,最终成了世界一隅里的一捧枯骨,黄泉比良,三途川畔,了无觅处。
多少人期盼的不老,放在他身上何其是一种残酷。
黑眼镜和小花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两人嘀嘀咕咕的站在一旁。我心疼小哥,但终究没胆子在人前露了亲昵,只好轻声问他:“小哥,你是怕我给你添乱么?”
他抿着唇摇头说太危险,我舒了口气,道:“凭这几幅壁刻也不能断定里面有解决办法,何况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决定要陪你去,除非你跟在长白山一样打晕我,否则再怎么说也没用。”说罢心一横,抱着臂看他。
他面无表情,回头给黑眼镜递了个眼色,冷冷道:“你带他回去。”
黑眼镜抓了抓头发,揶揄的一笑:“老大,不行不行,小三爷那倔脾气,半道一板砖把我拍晕了我找谁说去,咱各顾各家媳妇,别推我身上。”
我心说这家伙总算看清局势没站错队,冲他一竖拇指,道:“谢了哥们,欠你顿楼外楼。”接着脖子一硬,对小哥说:“我去哪等都不如看着你安心,我的意思你也知道,不就是脑袋掖裤腰里拼命,哼一声我不是吴家小三爷,你别自以为是。”
他盯着我沉默,我咬着牙不肯示弱,两人单挑似的相互对着视线。最终他拗不过我,无奈的点头,算默许。
我掰了掰手指关节,咔吧一声轻响,伸出两根手指道:“成,两个了,谁还去?”
胖子马上说:“云彩的事没完,管他有什么牛鬼蛇神,反正胖爷得闯闯。”接着一推我后脑勺:“天真,你和小哥搞不搞对象咱都是铁三角,怕死不当摸金校尉,瞧着吧。”
“三个。”
小花本来一个劲的摆弄手指甲,闻言一抬头,挑着眉,声音倍儿清亮:“你们兄弟情深要去哪随便,解家上下那么多口子可都等着我,爷们不奉陪了。”
我点点头,小花这人跟我们不一样,一分一毫都算计的清楚明白,他不去在意料之中。我想黑眼镜跟小花一条心,队伍到这就该散了,便招呼了胖子往前走,边讨论下一步计划。
谁知还没走几步,后面瞎子忽然哎呦一声,从背上卸下枪,咔哒一声拉开枪栓,赶上来道:“坤哥都不单干了,咱也得拼一回攒攒人品,友情无价。”说罢叼着根烟一副流氓相拍了拍小哥:“行啊,人格魅力。”
我诧异的问他小花怎么办,黑眼镜挠挠头,一下子有点怂,擦了擦脑门的汗道:“我媳妇那必须跟我。”说完自己心里也没底,虚虚的瞥了眼小花,试探道:“花儿爷说是吧?”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投向小花,他愣了一下,骂了句靠,一扭身子捡起登山包,把搭扣往前一合,怒道:“临时倒戈,瞎子你不想活了。”说完紧走两步也跟了过来,看我们呆呆的没反应,气的压了压冲锋衣下摆的褶子,道:“走啊,都愣着干吗?我不去瞎子死里头谁给他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