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眼里的火燃烧的更旺了,不过星月当没看见。
“……听你这么一说吧,连我都觉得自己是内奸了。”她抬手化出一道冰棱,同时反驳那人的最后一句话,“至于将来会不会下地狱嘛,我不知道,不如先送你下去帮我问问,你看如何?”
周身温度骤降,星月眼中是嗜血的杀意,一根裹挟着内力的利器直朝着张安的胸口刺去,他瞳孔骤缩,猛然闭眼——
可预料到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他偷偷睁开一只眼。
那根冰棱离他胸口只剩一寸,却停在虚空中,一动不动。持着利器的人不知为何正微微颤抖,此刻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良久,那人抬起头来,舔唇一笑,“我改主意了。你骂我这笔债,我要你家少爷来还”
言罢,不等那人开口说话,她便迅速的封了他的穴道,将“植物人”张安扔上了马,接着改了自己的行程,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一滴冷汗自她额头流下,滑落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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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气入骨是一种什么体验?
张良不清楚。
但无论如今还是过去,他一直相信,那个会将人情用在“信她”之上的师妹,内心深处仍旧是善良。
所以,能让这样的人亲自动手凌虐两个陌生人,该是怎样的疼痛呢?
张良晃了晃酒壶,壶中传来清脆的水珠碰壁声,他将手中酒杯倒满,仰头一饮而尽。
定然是,痛不欲生吧。
他对着那么多人撒了个谎。那些人只当他是在她消失前不久才知道的她的身份,却不知,他知道的时间,比那时还要早。
早到什么都还没发生,一切仍是美好。
可他不想说,若是坦白,那些人定然要将更多的事推到她身上,内奸的说法也会越来越强烈。
他不想,也不相信。
当时只道是亲情,等到失去之后,才发现,那是比亲情更浓烈的情感,像一支带刺的花,埋藏在心底深处,一碰就痛,但同时,竟伴有花的香甜,他不忍心拔掉,于是就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张良倚在塌上,拎着酒壶的手从扶手边垂下,那酒壶已经空了,再也倒不出一滴酒。他的眼神渐渐迷离,目光随意地落在门外的桃花树上。
阳春三月,满树桃花开得正好,一朵朵粉色争奇斗艳,在幽暗的夜里,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光是看着,就觉得美妙极了。
不像他的人生。
他颇为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他这一生,还未体验过这世间的美好,便十分仓促的被分成了两部分。一半为国仇,一半为家恨,却没有一丝一毫留给自己。
可从什么时候起,他竟也会开始幻想以后的事。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能否……终于为自己考虑一次?能否奢求……
……与她执手度过余生?
“白芷……白芷……”
喃喃的话语从张良口中说出,有些陌生。
旁人叫她白芷,伏念、颜路唤她小芷,可他从不愿叫她的名字。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认为,“师妹”,是独一无二的。
——突然,张良的呼吸一窒,目光中,那棵桃花树下,竟缓缓出现了那人的身影!
“……师妹?”
那人没回答,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是何情绪。
是梦吗?
若是,可否慢点醒来……可否容许他放纵一次?
就这一次。
他站起身,慢慢的朝着那棵桃花树走了过去,越近,感觉周围的空气越发寒冷,直到走到那人面前。
她还是没动,低着头,像一个美人傀儡。
张良上前抱住了她,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唯恐珍宝受到损害。
她没有反抗。
他的手臂缓缓将她的腰箍紧,头埋在那人的颈窝处,那人身上的寒气外放,一瞬间就包裹住了他的全身,冷的几乎失去知觉。
他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好想你……”
他说话时的热气透过衣衫,传到了肌肤上,烫的灼人。
星月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意识逐渐回笼,内力反噬引起的混沌在听到那人说出口的话之后,竟奇异般的减弱了,她的知觉慢慢恢复,直至清晰的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