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穿过被心事重重覆盖的薄雾回首往事,发现回忆与认知并不相同,他伸手从她的掌心里拿走戒指,握在手里时清晰地知道,错过的心意可以重新找到,但那个女孩却永远不会再回来。
那么眼前发生这一幕除了引人发笑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说出来?”少年的声音有些哑,听不出情绪。
绘里静静地看着他,她这幅模样,反而比从前轻佻时更让人束手无策。
假设她守住这个秘密,他甚至想过不如迁就无知至极的她,或许可以成为关系普通的朋友,一切风平浪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摊开鲜血淋漓的伤口,残忍又明确地告诉他,那里曾有一颗被他们两个弃之如敝履的真心。
“我知道。”女生的眼眶开始泛红,她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但是,对不起。”
他所设想的那些可能性,她全都可以猜到,但是北川绘里这样的性格,从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初跳进冰冷的湖水里也没有向迹部低头,现在同样也不肯向他妥协。
这么多年以来,她好像从来都不让他如愿。
迹部景吾睁开眼睛,缓慢地对上她的视线,冰蓝色的眼眸里像冰锥凝结又像藏着熔岩,充满了矛盾的冷淡和炽热。
他的声音轻而没有情绪,“难不成——你在指望我说没关系吗?”
……
随着那枚戒指回到了原来的主人手里,绘里跟迹部景吾的关系正式降至冰点。
“你在想什么?”午餐时间,由于最近奇怪的气氛,岳人选择了把午餐地点挪到天台。
天气晴好,悠然的春风里偶尔夹杂着樱色花瓣。
绘里捻起落在身上的一片,“在想爱情跟友情的兼容性。”
“哈?”
“你会跟喜欢的人成为朋友吗?”绘里换了更简单的说法。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啊。”岳人咬着小蛋糕,“既然是喜欢的人当然已经是朋友了!”
“……唔,如果她不喜欢你呢。”
岳人仿佛膝盖中了一箭,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绘里看了许久才说,“……那你真的很没有眼光。”
“没有让你自我代入吧!”绘里敲了敲他的脑袋。
“我不知道啊。”岳人侧头望着自己恋慕的女生,“虽然这种事情不能勉强,但我每个节日愿望都希望你快点喜欢我。实在不行的话……”
午休时的热闹与喧嚣仿佛被什么阻隔,空气有一瞬间格外宁静。
即使心脏几乎停了一拍,女生还是对上了他的视线,“实在不行呢?”
拥有着太阳一般灿烂发色的少年,眼角眉梢的少年意气倏而沉浸下来,精致的眉眼在安静的时候,也会隐约呈现出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压迫感。
他注视着绘里,不知道她问这个问题是纯粹因为好奇,抑或是另一种直白的残忍。
但这个过于复杂的想法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少年仰起头,午后明亮的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他露出了有些孩子气的笑,轻声宣布,“那我以后都不相信圣诞老人啦。”
绘里原本以为他会立刻表演一个原地炸毛,看见他这个样子,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岳人真的很厉害啊。”
“那当然啦。”少年趾高气扬地附和。
楼下追逐打闹的声音由近至远,渐渐变得十分模糊。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那个充满困惑的少年,到后来他的满腔困惑变成蛮不讲理的愤怒,过了许多时日,他才理解心中这股无名怒火的由来,演变成不安和占有欲。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她一直注视着的、像小孩子一样的岳人,已经很久没有用不安的态度抓住她的手,也很久没有再缠着她问要不要一起去那家他心心念念的蛋糕店了。
因为岳人大大咧咧的样子,很容易让别人误会他什么都不懂,但没有哪一刻绘里比现在更加清晰,岳人知道的或许比她预料中更多,只是他选择了用最简单的方式跟自己相处。
——如果直到最后你也不喜欢我,没关系,是圣诞老人的错。
女生的眼睛里泛着某种说不出的柔软意味,像被水浸湿了一般,岳人只是稍微看一眼,就仓促移开视线。
每当她流露出对岳人的信赖时,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年的春天,绘里孤零零站在走廊的背影,和自己充满偏见的心情——绘里之所以觉得他很好,大概是因为失去了之前的回忆,不然她很轻易就能够想起,她的同班同学向日岳人,曾经有许多个对她的困境无动于衷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