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神使’是假的,只有你自己知道,其他人已经默认了你的身份。那么,一旦有什么变故,你小子——哼。”
“该学会警惕了。”
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说。
包括父母、兄弟姐妹在内的所有人,信任他、将他视若神的使者的所有人,都只会对这个身材单薄的少年说:
——谢谢你。多亏了你。有你,有四郎在真是太好了。要再加油啊,我们以后都要靠你了。
在所有人都这么说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人,告诉他:
——少逞强了,想要实现你那个心愿……能不能实现我不予以评价,但是,至少得先把命保住吧。
“再不收敛一点,小心什么时候就会被当做出头鸟抓住杀掉哦……你这个傻小子。”
……
……
身体疲惫。
不,已经超出疲惫的范畴,达到早已超过极限,是在逼迫自己硬撑下去的艰难程度了。
是的,天草正在逃亡。他此时的处境究竟有多么糟糕,一望就知。
这已经是他四处躲藏的第三天了。
之前得到教徒同伴的邀请,天草欣然前往邻城作客。
本想要结识更多的伙伴,与更多的人交流,可没想到意外突生。教徒们的隐秘聚集地不知何时暴露在了幕府眼中,在聚会的当天,幕府军闯入进来,将在场的大多数教徒一举抓获。
天草没有被抓住,因为在前往约定地点的路上耽误了一会儿。等他到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将秘密旅舍紧密包围的军队。
藏身于围观的百姓之中,看到一个又一个被押送出来的教徒同伴,天草的心先是猛地揪紧,随后,竟是慢慢地变得麻木。
是被长久的剧痛所折磨,才导致的麻木啊。
他藏身于人群中,又看到了之前被抓走的同伴们被拖到此前人来人往的集市。
将木柴与人类的血肉全部吞噬的火焰,就那般炽烈地烙印在他睁到最大的瞳孔里,疼痛,痛到难以忍受。
也就是在这一刻——
天草终于明白了,埃利克那日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么多。
都被埃利克想到了。
不管是他的天真,还是……
总而言之,失魂落魄地离开火刑现场后,天草开始逃亡。
“神使”的名声传得比他想象的还要远,这就导致了,他被追捕了。
因为毫无经验,更不了解当地的环境,天草逃得相当辛苦。
他想尽办法藏过去了前两天,到了第三天黄昏之时,终于藏不下去。得到报信的官兵包围了上来,堵住了天草匆忙藏入的暗巷的入口。
没有出口。
两边、身后高耸的墙壁将无比幽暗的阴影投落下来,将气喘吁吁的他罩在了里面。
这就是……绝望的感觉吗?
腿脚已经沉重得无法挪动,少年死死地按住胸口,任由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擦过干涸的嘴唇。
这个时候,正应该祈祷。因为神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着他的子民,每一个信徒都这般相信。
可是,不知怎么……
从陷入绝境,心中一片空白的少年的口中脱出的,竟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埃……”
还能见到吗?
不甘心啊。
不是因为他的生命或许就要到此为止,而是,无法在醒悟过来之后,感谢“他”那时多么真心的提醒。
“埃……利克……”
“埃利——”
“唔?我没听错么。”
突然之间,一个本以为不会出现的嗓音,竟宛如天降一般来到了被黑暗拖住脚步的少年的身边。
天草半垂的双眼猛地睁开,低下的头也一下子抬起。
终于,他听见了。
“这个时候叫的居然不是你的神.的名字,是在叫我?”
声音似笑非笑,好像是在调侃他。
终于,他看见了。
埃利克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前方本是黯淡的,即使是夕阳的余韵也无法探入。可埃利克的脚步踏入这里时,就将明亮的,足以驱散所有黑暗的光辉带到了这里。
不需要那一轮即将熄灭的太阳了。
愿意为他来到如此晦暗之地的他,就足够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