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中国,明明是生机勃勃的名称,读在展昭唇齿间却莫名酸涩。
少年中国。
你和我。
但你在我面前上铐钉镣,我都无力阻拦。
展昭目不转睛地看着白玉堂,想去握他的手,却被疼痛卸散了力气;想控制着不让白玉堂看出来,可白玉堂早已发觉。
“疼就不许逞强。”他帮展昭伏到垫高的枕头上,脱掉碍事的上衣,轻柔检视,伤口周围的皮肤比展昭前额还要滚烫。
门在这时响起,南京的手下端着两碗鸡汤银丝面进来,看白玉堂坐在床边,忌惮着他那一手飞蝗石功夫,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招惹。
白玉堂下颏指向桌面:“面放下,去拿些碎冰。”
“做什么用?”对方显然习惯了事无巨细的谍报工作,什么都要问清楚。
白玉堂冷冷一眼,对方立刻闭嘴出去。
面条还烫着,碎冰就送来了。白玉堂看看大小,不满意地皱眉,把冰块倒在桌上。
“太大。这群人粗心到这个程度,亏他们还是吃这碗饭的。”
他握拳抬腕,利用铐环几下把冰块砸成不硌伤口的小粒。人做事时的聚精会神原本就是种魅力,白玉堂砸冰时的专注刺痛展昭的眼睛。
白玉堂把冰粒装进袋里,用毛巾包上,微笑照过来:
“有点凉,猫儿,忍忍就好。”
他把制成的简易冷敷袋放在展昭肩后。虽然有心理准备,冰块的刺激还是令展昭颤抖了一下。白玉堂俯肩,把嘴唇贴在他鬓边,像要用亲吻的温度来纾解寒冷。
融融的触感暖着心,热痛的伤口温度下降,疼得果然轻了许多。看展昭安稳,白玉堂一手端碗,挑起一筷子面,吹散热气,送了过来。
展昭虽然没有胃口,仍是不忍辜负白玉堂的殷殷好意,勉强吃了几口。白玉堂见他吃得比咽药还苦,喂了小半碗,也就放下。
床头灯斜照着白玉堂的脸庞,英俊含笑:
“你不吃,我就都吃了。”
竟然三两下就干掉了展昭剩下的,和那碗没动的。
看白玉堂满足地放下空碗,展昭轻声说道:“我没事了,你自己睡那张床,好好休息。”
“你这又是冰袋,又发着烧,我和你挤挤,省得爬上爬下的麻烦。”白玉堂笑。想要上床拥着展昭,低头看看手铐脚镣的锁链长度,眼露无奈。
三十厘米长的手铐,四十厘米长的脚镣,戴在身上,施展不开手脚。心里苦笑自嘲,没想到豪放不羁若他白泽琰,有一天竟会掣肘到给不出一个拥抱。
他想了想,还是拖着铁链爬上床来,钻进展昭盖的毯子,背靠着床头,让展昭伏在自己腿上,抚抚他的头发。
“睡吧。”
展昭抬了抬头,想要给白玉堂让出半面床。
链子微响,白玉堂手掌在他脑后轻按:“别动,这样睡,我踏实。”
展昭顺从地闭上眼睛。
船身在海浪里起伏,窗外的雨声一阵紧似一阵。展昭昏眩疼痛的头颅贴在白玉堂暖热强健的肌肉上,白玉堂呼吸安静沉稳,就像最温存时的海波,轻拍慢涌,整个世界渐渐只剩下彼此真实的存在。所有语言在现实面前都太苍白无力,最能安慰伤痛的是身体的熨贴。
看着展昭在自己腿上安宁地趴着,白玉堂心暂时静下来。他时刻没断了思索,怎样拆开这盘僵局。
砸镣而走是没门,这种材质的锁链连子弹都打不断。南京大费周章捉拿活口,必然是要庭审示众,公开处决。这就必然需要时间。
有时间,就有余地。逃狱的办法不是没有,放不下展昭,只是放不下展昭。
时近午夜,门忽然轻轻一响。
展昭立刻从白玉堂腿上抬起头。
南京从门外走进,眼神划过白玉堂包着纱布的手腕,一线了然。
白玉堂靠在床头上,慵懒睁眼:“先生辛苦。”
“白上校可否回避一下。”南京语气和蔼到毫无余地。
白玉堂并不急于反应,先扶起展昭,帮他在床头倚好,然后下床:“他刚刚躺稳,请你不要超过十分钟。”
南京的神情像一个超然物外的长者:“好。”
白玉堂向门口走去,门边出现两个枪口,顶住太阳穴。
门被关上,南京拉过椅子,坐在床边。
“展昭,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