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扮演你们扛的麻袋?”他想支起一只膝盖,才发现戴着脚镣做这动作太高难,索性放弃,站起来舒展舒展腰身,“好说,带路。”
“等等。”展昭出语拦住,“公事和私事不能混为一谈,搜过再走。”
白玉堂摊手,链子哗啦一响:“你既然这等不放心,不如爷脱光了钻麻袋,倒都省事。”就真开始解衬衫扣子。而展昭也就盯着看,大有“话既然说了你不脱都不行”的架势。
如果换个人,西安早一拳闷晕,搜妥贴了再捆走完事。但他面对的是白玉堂——拿枪指过南京,居然还生猛囫囵地活到现在——不能不存三分忌惮。
想想被飞蝗石打得隐隐作痛的手腕,西安赶快圆场,过来搜检白玉堂。
忌惮归忌惮,动手搜了就必须仔细。然而老练眼毒如西安,也没搜到任何违禁物品或纸条信息。
西安退后一步:“御猫,白上校身上没有违规物品,装进麻袋绝对安全,如果他不叫喊的话。”
这话任谁听了也觉刺耳。展昭看一眼西安,西安觉得脸上像有冷风扫过。
“搜身只是程序惯例,”展昭声音和缓,“他既然投降,就不会大呼小叫地喊人来救。”
“你们展上校说得对。”白玉堂笑意盎然,“爷这辈子从不忌讳说死说活,可唯一没喊过的,就是救命。”
西安脸上出现类似钦佩的表情:“带走。”
船头前方出现重重叠叠的灰影,是在雨里盘踞不动的古老石头城。
南京。
船进南京港,刚一泊稳,来接站的人群就拥上了站台。
那伙日本人等人全散了,才抬着担架下船。他们没想到一路竟然这么风平浪静,无人的甲板,像是对他们心机落空的嘲弄。
卸货的底舱里,化装成力工的西安一行人夹在扛货行列里,和箱笼麻袋一起上了码头。
白玉堂很重,和另外一个装满货物的麻袋绑在一起就更重,卖苦力的工人几乎要扛不动。
粗厚的麻袋里,白玉堂咬下两颗衬衫钮扣,把它渐渐运动到手边,指甲在上面刻下道道印痕,那是精确到时间地点的召集信息。
白家的暗线,白锦堂早已备好,只等白玉堂一声号令,便会为之赴汤蹈火。
码头上嘈杂的人声里,白玉堂分辨出一直等待的某个声音,拨开少许麻线,把钮扣推了出去。
货场外早有军车等待,看自己人扛着沉重的麻袋过来,车里的特工连忙把后厢打开。
麻袋被塞进去,厢盖合牢,军车离开码头,过不多久,西安除去伪装带人上了另一辆车,尾随而去。
车窗外是细雨笼罩的秦淮河,湿润的青石官道在雨里延伸。
赵珏坐在前座,习惯地沉默。
展昭坐在南京旁边,作为功臣,他被特许拥有这样的资格。
“御猫,你辛苦了。有什么要求,我会尽量满足。”南京语气和蔼。
展昭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先生,我希望能够追踪洛阳,如果可能……”
南京打断展昭的话,叫了一声:“洛阳!”
前座的赵珏像被一枪击中,从座椅靠背上挺起双肩:“在,先生。”
“洛阳在这里。”南京向展昭扯出一痕笑容,“你换个要求。”
展昭低下头,眼神黯淡:“……没有了。先生。”
南京满意地点点头:“我倒是有个要求。你随身行李里的古剑,作为武器太张扬,不适合实战,暂时上交封存,日后还你。那把白剑,是白玉堂的?”
展昭点头:“是。”
南京:“白玉堂的剑,封进国库。洛阳!”
赵珏也许正在走神,也许是还不适应他的新名字,短暂错愕之后才应声。
南京:“现在别碰日本人。刚刚收到电报,青木贤二死了,日本人对和谈的兴趣却忽然高涨。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闹出任何风吹草动,被日本人当作拒谈借口。”
赵珏像被捅了一刀,闷闷答应。
车厢里再没有人出声,南京是个能让空气凝固的人。
车轮轧在路面上,发出沙沙的水响。
南京道署街132号,瞻园。
建于明初的瞻园,是朱元璋念中山王徐达“未有宁居”而送他的府邸。清朝乾隆南巡时,以欧阳修诗“瞻望玉堂,如在天上”命名,题书“瞻园”二字。这里幽雅安静,风景优美,面积甚大,是党务调查科特工总部的大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