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攻展昭的还剩三个人。
展昭胸口发热,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一涌一涌。两把倭刀先后交叉劈来,格开一把,另一把方向突然改变削向颈侧,展昭向后疾闪,第一把刀毒蛇缠脚一样跟上来,第三个人正利用展昭撤开的空间扑向南京。
展昭腾身拦去,把扑向南京的黑影一剑扫倒,飞出剑鞘击退另一人。剩下的一个持着倭刀,退了半步,死盯着展昭。
他清楚地看见刚才同伴的刀光从展昭使剑的右臂上挥过,难道没有砍中?
展昭持剑向风,鲜血从袖口里落下,从点点滴滴到汩汩泉涌。
杀手盯着展昭微微颤抖的剑尖,知道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
可他仍然不敢贸然进攻。展昭是太可怕的对手,倾尽全力的最后一击,他没有把握能接得住。
对峙。
以秒计数的时间顺着鲜血滴滴答答流到脚下,展昭眼前阵阵模糊,脚下仍然生根一样稳。
玉堂,你的血渗进土里,这片土地让我们活在一起,死在一起——我爱,没法不爱……如同爱你。
树丛里传来窸窣声,又有两个黑色身影探出头。
杀手眼睛顿时亮了,向同伙做个围攻的手势,自己双手握刀,径直向展昭冲来。
剑气斩开夜风,枪声轰然炸响,鲜血迷住视野,杀手身体陡然静止,而后萎顿栽倒。
展昭肩膀一倾,画影拄地。血顺着剑身缕缕流淌,沃入泥土。
他咬着牙,借助画影剑身的弹性站起来。急速失血让他浑身发冷,但真正的寒意来自他听到的枪声。
刚刚连发的两枪,都是冲着他身后的南京。
他想挺直身体,伤痛和晕眩让他踉跄了一下,险险摔倒。当他看清周围的情形时,他甚至没有力气吃惊。
南京拉开了手枪保险,却还没来及击发。两个黑衣人躺倒在地,头上枪洞赫然。
河岸边,几个精壮人影翻上来,直奔展昭和南京。
像是在和他们呼应,树林另一边也响起枪声。
援军到了!
南京挪挪身体,扶着树站起来,眼里放出光芒。
而这几个人并没有向南京敬礼,只是迅速在周围形成保护圈,为首者向南京略一抱拳:
“金华白锦堂来拜!”
南京眼神立刻凝止,握紧打开保险的枪。
展昭站在原地,骤然降临的巨大悲喜绞结在胸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锦堂扫到南京的动作,突然掣枪。离他最近的人和他同时出手,两枪不分先后打出去,远处正在逃离的两个黑影栽下河滩。
熟悉的柯尔特左轮,熟悉的出枪动作,印在展昭眼膜上,蓦地激起通身血涌。透过滚烫而模糊的视野,那人收枪转身,一步迈到面前。
展昭想说话,但声音哽在喉间。对方如晶如钻的眸子定定望着通身浴血的展昭,明明想给出一个轻松笑容,却抑止不住满眼失而复得的狂喜薄光。
片刻之后,他伸出手臂,把展昭拥进自己散发硝烟味道的怀抱。
“猫儿。”他用力抱着展昭,“我来晚了……”
他吃惊地发觉展昭的身体在向下沉,几乎到了抱持不住的程度。他只好尝试着放松力度,直到完全放开手。
展昭握着画影,跪在他面前。
这一个动作包含了太深重的含义,让他心里疼得发紧。他赶快跟着跪下,想要扶起展昭,却发现展昭已经失去知觉,而自己满手是血。
他撕下衣襟勒住展昭手臂,从他手中拿开画影递给手下。旁边的两个保镖见状要来帮忙抬展昭,被他用锋利的眼神一横,立刻知趣退后。
白玉堂抱起展昭,手臂上铁丝绞出的伤口一阵疼痛。然而他非但没有收力,反而抱得更紧。这是充满喜悦,踏踏实实的疼痛——他总算抢回了猫儿。
白锦堂一直派人盯着江东门监狱,白玉堂刚被带进刑场,他就动手行劫。特工总部组织人力进山搜捕时,白寿正带人远兜近转,想回瞻园带走展昭。只是完全不想牵连白家的猫儿带着望华堂的人跑去劫狱,让白寿扑了个空。幸好白寿做事老辣,很快弄清展昭去向,发报给山里的白锦堂。
这样一来,白锦堂最头疼的事,就不是怎样保护白玉堂的安全,而是怎样把白玉堂安抚住,不让他背着一身伤拎枪冲回去找他的猫儿。
白玉堂药劲已过,皮肉伤根本不放在眼里,兀自暴跳如雷,就差没拿枪指着白锦堂,以致白锦堂十分后悔帮他砸开镣铐。叱咤风云的白锦堂终归不舍得把二弟一拳轰倒,只得把他也带上,绕过搜捕线,回来找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