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听见枪声,白玉堂箭一样向前冲,白锦堂既担心展昭又担心二弟,落到行动上,倒像是哥俩在赛跑。只苦了一众跟随的保镖,拔足玩命狂奔都几乎要被落下,心想少主就是少主,能文能武的,连跑都要快得多。
现在白锦堂终于松口气,二弟有了猫,就暂时不用操心了。
南京警惕地盯着一脸恬淡从容的白锦堂。关外风霜让白锦堂英俊的脸庞线条更加刚毅锋利,眸光灼灼,深不可测。
白锦堂向南京一笑:“阁下尽管放心,国难当前,阋墙无益,白某此来金陵,唯一目的是带走我白家的人。”他指指白玉堂怀里的展昭,“阁下可舍得?”
绝不是询问,倒是十足的威胁。
南京苦笑:“他是故人之子,我视如己出,为了党国我都愿舍——我连自己也能舍了去,还有什么舍不得?给你倒是好事。但我现在不能死,我死,时局必乱。”
白锦堂拱手:“白家与阁下政见相左,却并无私恨,至此,江湖不见。”
南京紧闭着嘴,脸上线条犹如石刻。
他以为能掌控南京地下一切,却不料日本人把触手伸到他心口;他以为处死白玉堂能够彻底驯服展昭,却不料胆大妄为的白锦堂带人先劫了秘密法场;他以为派足够人力进山追捕,白家已近穷途末路,却不料白锦堂敢只带几个亲随就杀回马枪!
螳螂层层,黄雀层层,千万计较,算不过天机。
天机就在人心里。
眼看着白锦堂一行人消失在沿河树林里,赵珏才匆匆领着援兵赶到。
南京的眼神像是摔到赵珏脸上的耳光:“立刻去抓捕白锦堂!”
赵珏的眼睛在说,那还要不要清查潜藏的日本人?
南京已经恼怒到接近失态,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手下连忙过来扶住。
赵珏肩上枪伤流着血,脚定在原地,戳成一尊金刚,没有心没有灵魂,只有茫茫寂寞和一呼百应的法力无边。
赤裸上身的西安站在队里,胸肋裹着绷带。见赵珏不动,他连忙忠实地履行机要秘书的职责,重复南京的命令:“立刻去抓捕白锦堂!”然后补充,“还有展昭和白玉堂!”
赵珏的空洞眼神突然被新的复杂神情填满,他挥枪一指,带人漫进黑魆魆的树林。
西安低头看看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巨阙,他从爆炸的车附近找到了它。
将来有机会再还给你。
展昭。
然而他的动作越是猛烈,展昭就越是沉默。
白玉堂停下。
他发现完全错了。
叫嚣着的欲望被充满胸腔的爱惜压了下去。是不是自己太粗暴,以致于展昭真的拿这事当成了熬刑?
白玉堂低头,拭去展昭满脸的汗水。展昭仍然闭着眼睛,隔绝外界的眼帘是他对自己内心的最后一层保护。他还无法适应把内心完全敞开——对生命的依恋、对幸福的期待,和被规则纪律束缚得无望的爱意。他眼前仍然晃动着刑场上的鲜血,他对白玉堂爱得有多深,负罪就有多深。
“猫儿,看着我。”他听见白玉堂胸腔共鸣。
他微抖了一下。
“看着我。”威胁地顶动。
展昭一个激灵,张开眼睛。
白玉堂的眼睛温和深邃,像被水洗过似的明亮,纤毫毕现地映出展昭瞳仁里的光芒:灵魂深处颤抖着的真心,真心深处渴求着的灵魂。
“猫儿,”白玉堂轻轻退出一些,手臂抚慰地环起展昭头颈,“你不欠我的。懂么?来到这世上,你谁都不欠!是他们欠你,欠你。”
他俯在展昭耳边呼吸般地轻声:“这寒冷世道欠你的,我只期待你能够让我一个人还。”
展昭眼睫翕动,站在太明亮的阳光里时,眼前的一切清晰得反而不像现实。
白玉堂低眉,嘴唇徐徐压下来:
“猫儿,我的猫儿……”
珍惜体贴的吻,由浅入深。
“猫儿,叫我……”
化了心腑的温柔,毫不掩饰的深情,盘桓,纠缠,不离不休。
“猫儿,叫我……”
沧海或是桑田,火焰或是冰雪,前生或是后世,官场或是江湖,都已经,没有关系!
“猫儿,叫我……”
叫我……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