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站在船舷栏杆旁,目光滤过欢愉的人群,没有看到赵珏,却一眼就发现了那身熟悉的亮白。
白玉堂正端着杯红酒,坐在休息位上,和几个英国商人有来有往地谈笑风生。舞曲结束,大家纷纷回到座位上等待下一曲,一个浓妆艳抹的满洲女郎摇曳生姿地走过来,坐到白玉堂对面,风情万种地向他送着眼波。没说几句话,伸出涂抹润艳的蔻丹,拈着张洒香水的小小名片,向白玉堂眼前一撩:“堂次郎君要不要请我跳一曲?”
白玉堂笑眼弯弯,容色灿烂,接过名片,佯吻一下插进衣袋,向两边的人点头道声失陪,彬彬有礼地向女郎伸手相请,牵住她的纤手之后,他朝乐队打了个响指。
指挥躬身,大声说道:“下面这一曲,送给美丽的芳子小姐和多金的堂次郎少爷!”
鼓点轰鸣,舞曲响起,强烈的节拍让人头晕目眩。女郎惊喜甜笑,白玉堂抬手一带,和她在舞池正中旋转起来。
泽琰二少在上海滩十里洋场手段了得,在任何场合,只要他想成为众人目光的中心,就没有别人的份。他身材本来健美劲韧,跳起舞来潇洒奔放,有型有样,加上面目英俊,眼神磁闪,似笑非笑的嘴角向上一勾,简直要勾走全场女人心。芳子红唇微张,转到白玉堂怀里时总用肩膀又挨又蹭。而这些搂腰把臂的动作,白玉堂却十分有度,只用手腕轻轻作势。这番君子风度,更迷得她无可无不可了。
白玉堂转了几圈,一眼看见展昭。
彩灯明月,海浪浮金的背景中,他站在人群外面,一身蓝色,独自拿着杯奇蒂安诺,凭栏自品。
喧闹的音乐,旋转的人群,仿佛一下都归于静寂,那道蓝影静好如昨,一似初见。
白玉堂心都飞出舞池,只想快点熬完这支舞了事,芳子却贴胸挨颊地不停抛媚眼,烦得白玉堂差点踩到她的脚。
“堂次郎君有女朋友吗?”芳子问。
“没有。”
“堂次郎君年青英俊,家道富足,谅必碎过不少少女心啊。”
“她们都没有芳子小姐漂亮。”白玉堂笑容下面已经是冷脸。
“今天晚上,堂次郎君遇到比我更漂亮的女孩子了吗?”
“没有。”
“那下一支舞……”
白玉堂没答话,心里在想,下一支舞,要去试着请一请展昭。
就在这时,他看到另一个女子端着杯酒向展昭走过去,两人交谈几句,举杯轻轻一碰,放到旁边的侍者盘里,展昭微微欠身,伸手请那女子跳舞!
白玉堂的火气腾地一声蹿起,竟然被人捷足先登!
芳子娇声笑道:“堂次郎君好像看到更漂亮的女孩子了。”红唇一努,指向展昭的舞伴。
那确实是个很好看的年轻女子,可是白玉堂看的是展昭。
同样一曲热烈急促的音乐,展昭跳得和他完全不同。举手投足端方有仪,脚下稳妥,手上庄重,眉目温和,把长发飘飘的舞伴带得如沐春风。若是不知根底,极难看出他走路是稍稍有点跛脚的。
白玉堂知道那是免不了的逢场作戏,就和自己这边一样。但猫儿和那女子贴那么近……猫儿礼貌的微笑真是太好看了,好看得令他莫名其妙地不是滋味。
而且,这里这么乱,如果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接近展昭,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比如那个疑似在展昭手中塞纸条的人。
甚至这个和展昭一起跳舞的年轻女郎。
展昭拥着她,转到了白玉堂暂时看不到的位置。
女郎把手扶在展昭肩上,仰起头来,像要吻上展昭一般,吐气如兰:
“天台不干净,提前行动,十点整,后面第一货舱。在此之前,别离开我。”
英俊温和的舞伴微笑点头,就像在听世上最缱绻的情话。
白玉堂的犀利眼神从人缝里透过来,刀片一样亮晃晃凉飕飕。
一曲结束,白玉堂耐着性子把恋恋不舍的芳子送回座位,敷衍几句,穿过人丛,来到展昭面前。
“舞跳得真好。”白玉堂拿过杯波尔多酒,向展昭举了举,一口喝干。
展昭拿回自己那半杯奇蒂安诺,抿了小半口,算是陪饮:“你也一样。”
白玉堂忽然亮出牙齿,热情一笑:“八条君,陪我跳一曲如何?”手就伸到了展昭面前。
展昭报以微笑:“我只会跳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