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总比完全失去他,要好得太多。
展昭望向白玉堂,白玉堂会意地低下头,听见展昭在耳边低语:
“玉堂,你不觉得你我跳下来的这个通风井,很奇怪么……”
白玉堂眉锋一横:“猫儿,你是说,这不是一个通风井,根本是一个勘探通道!”
展昭微微点头:“大概四百米的垂直距离,没有碰到任何一个扶手。而我在直井上的通风口边,看到了固定牵引器的铁桩。”
白玉堂苦笑:“猫儿,你早就想到下面可能有溶洞暗河,所以你松开我,不是自杀,是在赌命。”
展昭眉宇间亮起淡淡微笑:“于是展某赢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小心翼翼却弥足热烈的拥抱。
白玉堂把头埋在展昭颈前,低沉地说:“你若死了,赢回的是我的命,你若活着,赢了两条命!好精算盘,横竖赢的都是你!”眼神一领展昭,让他把手放上自己心口,有力的心跳,几乎透出胸壁迸上展昭掌心。
“可是猫儿,你,忽略了,我这里。”白玉堂胸音低低共鸣。
展昭深静黑瞳里光华一跃,如同海水携着夕阳最后一抹亮意漫上沙滩,柔和而沧凉。纵有千言万语,奈何无从道来,只得轻轻说道:
“玉堂……对不起。”
白玉堂凝望着展昭的眼睛,那一瞬光华分毫不少地吸进心里的同时,他听见自己肺腑深处的一声叹息。
为这入心的一个眼神,值得了。
心中兀自起伏,嘴上却不饶人道:“爷家的猫说这三个字也不是第一次,看来爷以前是原谅得太容易了,猫记不住!”
展昭无奈一笑:“都是展某的不是,玉堂说怎样就怎样。”
看着展昭温和的道歉眼神,白玉堂终究不忍心再开口揶揄。展昭却弯弯嘴角,手臂向上揽住白玉堂头颈。白玉堂心里一跳,但是一看展昭苍白的脸色和冻得发青的薄唇,又暗骂自己怎能有这种心思。展昭只是想让他再低下头来些,因为实在没有力气发出更大的声音来说话。
白玉堂连忙轻轻向上托了托展昭肩背,让他的脸庞近到几乎贴上自己的脸。展昭定定心神,在白玉堂耳边,几乎是无声地说道:
“日本人一定曾经沿着这条路线到过这里。”深吸口气,忍住伤处传来的痛楚,“这洞穴走向狭长曲折,地势向下倾斜严重。应该是先产生断裂构造,后来形成暗河,才发育出溶岩地貌。这样的话,这条暗河就不是有出无进的普通伏流,它的上游一定有落水洞一类的出口。”
白玉堂点头赞许,抱着展昭的手紧了紧:“我说猫儿,看来你在钻洞方面的本事不次于爷!不过你要是再敢不听爷的话,一定要重罚!”
展昭闭上眼睛算是回答,然后他的手里被塞进撕开的压缩饼干,带着白玉堂的体温。
“吃掉,别让我再看到它!”白玉堂命令,随后仿佛是觉得自己语气太硬了,又附带上额头轻轻的一吻。
展昭握着饼干,抑制着刚刚被白玉堂的哺喂唤醒过来的饥饿感,极慢地咬了一口。
洞穴中充斥着庞大到令人失去理智的寂寞,只有单调到仿佛能持续到永恒的潺潺水声。到处都是茁壮的石柱,凝固的石瀑,交织的石丝,差互的石骨。在这些封闭于黑暗之中的森厉景观间,一柱谨慎的亮光在向暗河上游方向艰辛移动。
白玉堂抱着展昭,肩上绑着手电,背后负着枪支弹药,腰间挂着油纸包。黑色软靴小心踩过湿滑的暗河岩岸,仿佛脚下踩的不是楂枒怪石,而是片片薄冰。
白玉堂尽管脚下深深浅浅,却把展昭抱得稳稳当当。不能再有闪失了,目前的情形已经足够糟糕。虽然尽量做到减轻每一步的震动,白玉堂的臂膀和胸膛还是能敏锐地感觉到,展昭的身体随着他的步伐在悸颤。
布条仅仅是固定住伤口,防止继续开裂,却不能阻止冷水顺着伤口浸渍进内部。
时间,已经少到极其可怜。
手电的电量渐渐消耗,路却越来越崎岖。地势的确在不断上升,走出已有七八里路的光景,却毫不见光亮。脚下堆积的的碎石却越来越多。地下洞穴常年不见阳光,腐败气息阵阵袭来。白玉堂担心展昭昏迷,时时和他说话,但是展昭的回应越来越迟缓,白玉堂看得出,伤痛和寒冷已经把他折磨到虚脱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