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枪,瞄准,食指冷静地扣动扳机。枪管稳定得几乎没有任何震动,对面的涩谷身体一晃,倒在了白茫茫的雪坡上。
不到二十分钟,战斗结束。
这一战使长春关东军部难堪之至,三四天没有任何声息。
冬月初八,卢方的生日。
大雪封山,北风卷地,处处白得晃眼。陷空帮山头上一片繁忙,卢方不喜欢铺张,但他的五十大寿再怎么说也是陷空帮的大事,要是办得寒酸了,全帮的山众都不干。
白玉堂坐在窗边,手里漫不经心地拿着蒋平送来的字纸,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睡了三天,加上展昭的细心照料,白玉堂身上的伤大多结了痂,烧也退得差不多了。只有小腿上那一刀还新鲜地张着嘴。展昭和四位当家都极力劝说白玉堂再等等,可白玉堂坚持要把这事和卢大当家的生日一勺烩了。
黑亮亮的桃花眼望向展昭,嘴角翘成一个不以为然的弧度:“猫儿?”
这是叫谁呢?展昭怔住,清透的眸子里全是不解。白玉堂笑道:“看你那晚上装枪,悄没声儿的跟猫差不多。”
展昭眉锋扬了扬,眼里流露出无奈。白玉堂渐渐和自己熟了,手也伸得越来越长,甚至打着了解情况的幌子,非要看看他那个两刀四洞戳在什么地方——对这类问题,展昭一概置之不理,于是白玉堂只好过嘴瘾,除了吃饭睡觉,就以揶揄他为乐。
因为真的喜欢看他的笑意他的关怀他的宽容他的从容,那唇角勾起的美好弧度让人想一再得寸进尺地让他笑开一点,仿佛整个世界都因此变得清新明亮,阳光遍洒。
“猫五当家,猫老总,猫参谋长,猫大人?”白玉堂剑眉微扬,瞟向置若罔闻的展昭,“我说,时候差不多了吧?”
“走吧。”
展昭把椅背上搭的大衣和皮帽子扔给白玉堂,向门口走去。看着他的背影,白玉堂又一次觉得,展昭那件浅蓝色上衣虽然又宽松了些,人却还是挺拔得像杆标枪——要不是他扔大衣过来时顺便瞪了自己一眼,还以为他真像标枪一样没感觉呢。白玉堂挑挑嘴角,跟了上去。
自从进山,白玉堂还是第一次看到外面的情形。周围防御工事齐全,依山而建,易守难攻。聚义厅前张灯结彩,说是聚义厅,其实就是一溜五间高大的砖坯房,门窗都是松木钉的,漆得锃亮。大门敞开,中央四张虎皮椅,四位当家坐在上面,颇有几分旧时衙门的肃穆。
展昭刚站住脚,就听身边的白玉堂嘴皮子极其利索地喝道:“我兄弟来得鲁莽,望哥哥抬一膀。我闻哥哥有仁有义,有能有志,在此拈旗挂帅,招聚天下豪杰,特来与你哥哥随班护卫。我兄弟多在家,少在外,三纲五常全不晓,五岳三山并不知,兄弟不知不识,全仗哥哥指示夹磨!”
展昭听得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十里洋场尽风流的白少什么时候学的这套江湖说辞。白玉堂仍然保持着拱手的姿势,神情庄重,眼角余光却向展昭一撩,掀嘴角咕噜道:“刚背的。”
里面传一声请,白玉堂径直进门。
厅门沉重地合拢,隔断了展昭的视线。明澈的目光定在门上,仿佛能够穿过厚重的木门,看到无限远处。
虽然白玉堂对被驻防大队抓了这件事什么都没说,但这几天派出去的喽罗已经打听出来,他是刺杀高桥顺三的疑犯,刚刚落网就逃掉了。
白玉堂,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炷香工夫,蒋平急步出来,看展昭还在门外,一把挽住,让进旁边的会客厅看茶。
“展副官,白玉堂这人,你看可靠吗?”
“刺杀顺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展昭揭起杯盖喝了口茶,嘴角抿出一线弧度,抬眼看向蒋平,“但他能出手这样做,就很难得。”
“我也这么想啊。”蒋平低声,“展副官,我可有点替他担心。”
蒋平的这一堂,是风雪堂。没有保人又想上山入伙的,过了蒋平这堂就算自己人。在雪地里光头空手站一整夜,只许穿贴身棉袄棉裤,看有没有当响马的体质和挺头。蒋平刚刚在里面极力坚持说,从驻防大队那边到山下骑马也有大半夜的脚程,白玉堂穿一身单囚衣在大雪里逃到这,这堂就免了,想入帮直接就当个喽罗,日后慢慢混,白玉堂二话没说就冲他道了谢,当所有人都暗松口气,以为白喽罗这回可免了一劫时,白玉堂斩钉截铁地跟徐三当家说要接着过他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