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也看得出这条路险啊!”蒋平皱起眉,“要不两边都埋伏上?”
“我们人手少。如果两边设伏,很可能都落入被动。谁的命都不是白来的,不能轻易跟人硬拼。”毕竟奔波一夜,伤痛伴着低烧袭来,白玉堂抿抿干裂的嘴唇,揉揉太阳穴,“展昭不会把普通百姓扔给日本人,他一定会先把周围的人都疏散,这样日本人找个向导都难。”他把“向导”两个字说得很重。
丁兆蕙的眼睛亮了。
卢方徐庆和丁兆兰等人按展昭的计划疏散了百姓领人撤回时,发现白玉堂已经在北墙缝布置好埋伏。不由得挑起大指暗赞,五弟竟然和展副官想得一样,只是展副官守着怀德这座空城,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本来是死都不肯把他留下,轮番上阵想要说服他,却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谁知回来后面对的五弟并不比展副官省油,竟然要亲自带头去北墙缝打伏击!千劝万劝还是没有用,气得不行想干脆打昏又担心下手重了伤上加伤,只得多派人手保护,任他去了,心中却自悔为什么死抱规矩非得过什么堂。
东北的雪并不柔美,狂风卷着雪粒从四面八方扑来迷住视野,呼出的气转眼就在皮帽沿上结成霜。北墙缝山高崖陡,巨石林立,白玉堂已经带人在坡上埋伏了到了傍晚,仍然不见日军的踪影。想起来时四位哥哥都极力反对,说自己任性,白玉堂心头泛起一丝无奈。这些土匪本领参差不齐,缺少统一训练,稍有疏忽就可能被日军反扑。自己在日本陆大士官系留学三年,淞沪会战中上过战场,如果不是为了不给白家惹麻烦,早已留在蔡廷锴身边。
猫儿,要是你回来以后发现陷空帮被日本人吃了,我拿什么脸见你?
然而更令他心急的是去打探的人带来的消息:日军的守备大队已经占了怀德,正冒雪赶路,但到了北墙缝脚下的山洼就停下不走了。中途还遇到了展昭派回来报信的人,守备大队600人,枪炮弹药若干,用东洋马拉着,估计是不了解山路路况,不敢走卡车。
“展昭呢?”白玉堂在呼啸的风雪里大声问。展昭派回来的人摇头表示自己先走的,不知道。还是这边派去探消息的人大声答道:“没啦!”
“什么?”一阵白毛风迎面呛来,白玉堂只觉得从内到外都冷透了。
“日本人拿山炮轰城门,轰破以后就都没影啦!”
白玉堂纠起双眉,握起一把冰冷的白雪,传递到手心的却是灼热的疼痛。
那只死猫!
定下心神,向旁边的丁兆蕙点点头。丁兆蕙会意,放下步枪下山去了。
独立守备大队的队长桥本健三原本是铁路守备队长,临时接到通知来剿匪,人生地不熟,知道印庆被土匪干掉的事以后,以为怀德城里有多少土匪,于是按兵城外,直到搬来五门山炮才敢攻城。结果城上抵抗的土匪只放了稀稀拉拉的几枪,倒是身后不知有多少土匪端着冲锋枪在漫天风雪中一路扫射一路包抄过来。等到弄清楚不过是几十头背着装满鞭炮的铁桶快速惊跑的驴子加上十几个散兵游勇时,日军队伍已经开始混乱,桥本从来没见过这样不按章程出牌的打法,不过也悟明白了这帮乌合之众是在一通乱打,手忙脚乱地重整队伍,这时土匪们却骤然里应外合,手雷歪把子齐上,把队形几乎打散。而且居然夹杂着职业军人极有准头的长线狙击。桥本弄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队伍,硬着头皮仗着人多的狠劲终于轰开城门,土匪们竟然一下子全不见踪影,怀德不过是座空城。然而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向长春军部汇报完毕,得到的回应是简绝的四个字:继续剿匪。
顶风冒雪拖着山炮走吧!苦不堪言,只好“吚呀——苦哇——”地唱军歌鼓舞士气。天擦黑时才走到湖边的山洼,遇到岔路不知道怎么走,刚刚安营扎寨,还没等做上饭,就有人往营地里打冷枪扔手雷,茫茫山野风雪迷眼,哪里去找人,扰得桥本一行无法休息,疲惫不堪。派人出去搜索,真在山脚下抓住一个。
抓住的是个猎户,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拿着杆装砂子儿的猎枪,后腰挂两只山鸡,前大襟连油带血,锃光黑亮的,怎看怎老实。一问,原来是看山林的草民一个,皇军给钱之后,小伙子眉开眼笑愿意给带路:
“太君们上宁安县吆?要走沿河大路啊?过河绕远可还得一天多!走北墙缝那是大大的快啊!下边是大湖,冻得镜子似的,太君们愿意打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