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沉默不语。他是世家子弟不假,家世却已经败落,和贾府这种依然受皇帝看中的人家没法儿比。
经过这几日的事儿,他是看中贾琏,见他济危扶困、仗义疏财,他眼里心里也是一团炭火一样,恨没有早日和他结交。
可结交,不是结拜。
他并不想攀附贾府,也不想叫人说他攀高枝儿,更不想叫人以为他是想借贾府的势往上爬。
贾琏见柳湘莲眼神乱飘,一副不打算认账的样子,就知道他昨天趁着柳湘莲醉酒时结拜的事儿做对了。
原著中的柳湘莲虽然和贾宝玉极好,但从没提过和贾宝玉结拜的话。反而是薛蟠,商家子,士农工商,虽然万贯家财,却社会地位低,薛蟠的爹死后,薛家也败落了。柳湘莲和他结拜并不会被人说闲话。
又看他打薛蟠的时候,在赖家没动,哄骗薛蟠到了城外无人处,才动手;又看出薛蟠不惯挨打,只用三分力,而不下死手,就知道他并不是一味蛮干、而是有勇有谋的人。
但和原著中给了定情的祖传宝剑之后又要回来一样,柳湘莲和贾琏结拜后,也后悔了。
贾琏自然不会放手,“兄弟,香也烧了,誓也说了,头也磕了,皇天后土都拜过了,却是反悔不得了。”
柳湘莲只低头瞅着眼前的青灰地砖不言语。
贾琏想了想,手拿扇子一笑,“你呀,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要是少听点儿外人的闲话,也不至于过到如今这步田地。你昨日不也拉着我说,以后只听我的,不再听别人的挑唆了么?怎么今天一醒,听了别人几句混话,就变了?”
柳湘莲抬头,“我说过这话…么?”
他昨天喝得不省人事,中间这一段的记忆就像是被人挖走了一样,一片空白,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说过什么。
“当然啦,”贾琏睁着眼说瞎话,反正雅间只有他们两个在,他想怎么编就怎么编,“你还说,你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又去的早,没人教导,想跟着我,叫我多教导教导你呢。要不然,我哪里敢有这种心思?”
柳湘莲眯着眼看着门外,竭力回想昨天有没有说过这话,想了半天,好像似乎可能说过?
“我说兄弟,你不能这么坑我啊。”贾琏站到柳湘莲面前,不容他回避,盯着他道,“我昨日晚上回家已经给我们家老太太、老爷太太说了和你结拜的事儿了,他们都高兴的不得了,叫我立即带你过去,我来找你了,可你这…”贾琏装作生气地跺脚,“你今日给我弄这一出,你叫我回去怎么给家里人说?老太太还欢天喜得要见你呢。你这说不认就不认了,你叫我怎么给我们家老太太交代呢?万一老太太受不住,有了个好歹,你说我还活不活了?”
柳湘莲抬眼瞅瞅贾琏,没那么严重吧?
贾琏严肃点头,“你也知道我们家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受不得一点儿刺激。”
“我…”柳湘莲皱眉起身。
“你是什么意思?”贾琏并不叫他说完,冷了脸问,“昨天结拜,今天不认账?拿结拜兄弟耍着玩儿?”
“呃?这个…”柳湘莲张口结舌。
“即使不是结拜兄弟,”贾琏又问,“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言而无信?”
柳湘莲无言以对。
“你要是不信,去问问施儿,昨日是他拉你起来的。再不行,问问酒楼的店小二,他给我们买的香烛;你要是还不信,问问昌儿他们也行。”
柳湘莲退后一步,跌坐在椅子上,弯腰捂脸。
贾琏上前一步,继续质问:“是不是你觉得我无才无德,配不上做你的兄弟?”
“不不不,”柳湘莲急忙抬头站起,“兄长说哪里话,你要是无才无德,我岂不是畜生不如?”
“那你是为什么不认?”贾琏悠闲地扇着扇子问,连续逼问之后,有点热了。
“呃…”柳湘莲理屈词穷,伸手抓了抓柳叔刚刚为他打理好的头发,支支吾吾道,“我…我是…”他不想被人说成攀附权贵,可这话不好直接说。他对与贾琏交往也无恶感。
“哎呀,”贾琏拿扇子拍拍他肩膀,“管人家怎么说呢,咱们高兴就成。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又不是给别人看的,在乎那么多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