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只能梦到现实里见过的人和物。而且常常缺少逻辑性,是这样吗,穆博士?”
“是的,只有在现实中见到过的事物,才会成为大脑编织梦境的材料。一个先天的盲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彩色的梦。”穆博士点头表示赞同。
“我几乎在梦里过了二十年,相处的人从未见过。而且穆博士觉不觉得,它太有逻辑,太完整了。”卫庄懒散地坐在病人的沙发里,眼晴半眯着,遮掩了他如鹰视猎物的专注眼神。
“卫先生,只梦过一次吗?”
“不止一次。”
“每次都一模一样,或情节完全重复?”
“不是……但梦里的人总是那些。它让我很有成就感,同时也产生了某种现实生活中未曾有过的情愫。”比如,伤情。卫庄很快收回思绪,既希望穆博士听懂了,又不愿让别人窥探到自己也有脆弱的一面。
“卫先生是否向往过金戈铁马在沙场上建功立业,或是刀光剑影在江湖中快意人生?”
穆博士虽不苟言笑面对病人却一向亲切可人。不过刚才的话听进卫庄的耳朵里却很不中听,他不禁心想“是你理解力有问题,还是你平时专研学问把脑子累傻了,只有历史传奇与武侠两个概念?只知兵的蒙恬或逞一时悍勇的荆珂又怎能与我相提并论。难道梦里的卫某,不更应该称为谋略家!”卫庄顿了顿半讥诮地说:“穆博士是觉得,卫某的生活太平淡了,需要靠梦境去体会波澜壮阔的人生?换句话说你觉得我是一个妄想症病人?”
“现在不能确定。”穆博士感到了卫庄的敌意,不过面对病人她向来有足够的耐心与涵养,所以用温婉的态度认真地说,“我有一些患者,他们是社会精英,某个领城的佼佼者,有着无懈可击的逻辑思维,自成一体的世界观价值观。但他们某些观点太过偏激,看似可以自圆其说,却远远超出现实社会所能承受。更重要的,这种偏执的思想模式,极大地损坏着拥有者的身体健康,并折磨着深爱着他的家人和朋友。所以,卫先生如果你不能放下……”
后面的话卫庄基本都没往心里去,只在说到“深爱”时突然想起了梦里的“师哥”,坚毅的眼神,宽忍的唇角,所向披靡的英姿,敢为天下先的高远大智。这样的人若能在现实中相遇,的确值得“深爱。”
“穆博士,”卫庄等对方说完慢慢地掏出了钱夹说:“你句句话都能说到人的心灵深处,不愧是国际著名的心理学家。但是,我更相信,书本理论、临床经验都比不上切身感受。恕我冒昧地问一句,穆博士的家人或朋友中是否也有这样的人呢?比如,他!”
钱夹“啪”地一下被翻开,那张清秀俊朗的面容瞬间填满了穆惜蓉的双眼。
第5章 现实中的他
卫庄一向很自信,但他并不自负。所以他不认为,自己刚刚的心理突袭可以让对方一下子就什么都交代了。或许对付普通人会有不错的效果,但对付穆惜蓉这个心理学家,只怕还需要多费些心思。
刚刚的试探得到了两个信息。穆惜蓉看见照片的第一反映充满了柔情,不同于她对病人的悲悯,也不同于朋友间的亲和,那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依恋。但是那柔情里没有火花,带着一丝暗淡。这说明,她与他必然有着某种深刻却不太和谐的关系。这是表面的东西,每一个细心的观察者都会发现端倪。
而卫庄透过这一层想得更透些。既然这照片对她很重要,而自己到来己经一个小时了她却没急着索要,她在等什么?是不是就在等刚才的那一刻——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注意到钱夹里的照片。那么她所表现出的情绪波动就有可能是故意泄露出来的,它不过用来掩饰她正在观察她的对手。如此看来穆博士好像并非只是对一个多金的患者感兴趣这么简单了。
穆惜蓉从照片上移开目光,盯上卫庄的双眼平静地回答:“他的确算个佼佼者,但他不是我的病人,而是我未婚夫。”
早就料到他们关系不一般,可“未婚夫”这个词还是让卫庄的心狠狠的揪痛了一下。他将钱夹合上,像甩开蛇一样丢在桌面上,对穆惜蓉说:“打扰得太久,或者你要下班,卫某也该告辞了。”想查一个人,卫庄有的是办法。若不是黑白两道都混得风声水起,又怎么能毫无顾虑地碾压一个又一个行业内竟争对手,包括那个靠黑社会起家的赵氏金楼。所以卫庄马上放弃了眼前这个令他不舒服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