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琯玉当真是被骂多了,闻言十分的不以为意,只是道:“我在窗子下依稀听见父亲说了什么贾家的事情,很是奇怪,他家出了什么事呢?”
她因为林如海有意无意的引导,同贾家始终不算亲近,语气便也极为冷漠,比起王颀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林如海看她不曾脱下斗篷,猜是里头太冷,便把自己的手炉递给她,方才淡淡地道:“是你珠大哥去了。”
林琯玉“唉呀”一声,忙道:“是怎么回事?何时的事情?”
“这是急信,送到手上才过了一日,可见是昨天。”林如海说着就垂眸看她,道,“你母亲指不定要多么伤心,你先到她那里去瞧瞧,就说我一会儿过去。”
林琯玉应了一声,才走出门,就听见后头林如海对着王颀道:“今日我也没有心思教你,听府上大夫说你近来身子也不好,夜深了,还是早些回去歇下。”王颀应了,林如海见这孩子始终苍白的面容便十分的担心,索性把林琯玉才还回来的手炉塞给他,道:“仔细路上吹了风。”
王颀一怔。手炉本就极暖和,但是现在外头却只是有一点儿淡淡热气,估计是林琯玉方才手上的温度。
而且许是他的错觉,这手炉被她拿过,便有一点儿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香气,不是那种庸俗的脂粉香,反倒是淡淡的,凉凉的,叫他想到夏天水阁里头的莲花,便是“水殿风来暗香满”。天凉就该用暖香,其实这香气本来不是很合宜。
就像林琯玉这个人一样,透着几分格格不入。
京中的贵女才不会像她这样,口无遮拦,大大咧咧,她们之中不喜欢他的人十分,无论如何都会担心得罪他的
他步子大些,很快就追上去。林琯玉本要往贾敏那边去,忽然见他跟上来,便有些警惕地回身,道:“你来做什么?”
王颀捧着手炉,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道:“这不是小事。我叫人去喊了母亲过来去太太处。”林琯玉这才想到贾珠其实也是他的表兄弟,不过她这边是姑表亲,王颀那边却是姨表亲。然而她却没有从他脸上看见半点悲伤。
按理说连她这个从没见过贾珠的都觉得有几分唏嘘,他住在京中,不可能不认识他,怎么反而这么淡然呢?
她素来藏不住话的,便问道:“你认识珠大哥么?”
王颀似笑非笑道:“他既然是我表兄,怎么会不认得?”
林琯玉翻个白眼,有些不想理会这人的阴阳怪气,然而另一方面,她又对这些素未谋面的贾家亲戚有一些好奇,便认真地同他道:“我虽然知道,却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说我是见过的,是我满月的时候,珠大哥和二舅舅一起来扬州为贺。反倒是黛玉不曾见过。”她说着,突然有些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她晓得了就要念母亲偏心了。怎么偏生她就没人来贺呢?”
其实这还有个原因。
当初黛玉出生时,身子极差,险些被几场风寒夺了半条命去,远在京中的贾太君知道又是个外孙女本就失望,林琯玉还算是林家嫡长女所以重视些,到了黛玉这里,便只是敷衍地作了表面功夫。
王颀自然不像她一般想得少,只是拢了拢披风,抱紧了那手炉,淡淡地道:“你记错了,当年是林大人升任了江苏巡抚,所以贾政贾珠才会来。”
他直呼长辈之名,言语间不见一点儿客气。林琯玉没有察觉过来,只是点点头,又弯起眼笑了笑,“珠大哥是怎么样的人?”
王颀讥诮地弯了一下嘴角,说:“贾家鲜少有明白人,他算半个,现在是半个都没了。”说罢恰好迎上匆匆赶向贾敏院子的钱氏。钱氏握着他的手,眼眶还有些红,叹道:“可怜了珠儿那好孩子了。”
王颀眼眶也有些红,极轻地应了一声,然后道:“母亲节哀。”又转头看目瞪口呆的林琯玉,温和地道:“琯妹妹也节哀,莫要太伤心了。”
林琯玉:“……”
贾敏匆匆地走出来,似乎是流过泪,恰好听见王颀的一句劝,再看女儿却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又是伤心又是无奈,搂着她道:“我要叫人回京奔丧去,你可要跟着去一趟?”
林琯玉十分惊讶。她以前就知道母亲和父亲对贾家的态度是不一样的,但是这还是贾敏头一回同她说起进京之事。她忙要应下来,后头林如海便道:“只叫族中几个男子去便是了,琯琯年幼,禁不得奔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