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琯玉是定了亲的人,她已经没那么担心了,但是黛玉从小到大碰上的外男都不多,这会儿贾宝玉的事情给了贾敏一个警醒,女儿大了,倘或再不注意注意,将来嫁个不称心的郎君可不好。她不指望能够门当户对,黛玉的性子和琯琯不一样,她心思细腻,需要的不仅仅是个爱人,更是知己。
黛玉果然有些动心。她看向林琯玉。
林琯玉也很想去,但是她讨厌作诗……
突然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说:“我替你作。”
林琯玉:“……”她看看面前的黛玉,再透过帘子勉勉强强看了一眼王颀的身影,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糕点。她说:“那……”
贾敏失笑,点点她的额头,说:“去吧。”黛玉又问要不要带慕篱,贾敏笑道:“既然是以文会友,众人都只以号互称,不拘男女。好好儿玩就是。”
外头的王颀松了一口气,突然抬头一看,林琯玉悄悄从帘子后头看着他,发觉他看过来,嘴角一弯,笑得很灿烂。他不由也微微弯了嘴角。
众人雅集之地,乃是城郊一处唤作“明月园”的,乃是当年一代明臣云佑的住所,园内荷塘交织,柳堤环绕,景色幽深,内有明月楼,红柱碧瓦,华美秀丽。因着云家后来无后,后来渐渐的就荒芜了,后来雅集渐渐盛行,这才又繁荣起来。
明月楼乃是京城的第一高楼,楼顶乃是观月的极佳之处。众多的才子佳人或是登高望月,或是嬉游于院中,各有自在。
一行人到城郊时天色就晚了,恰好一轮明月挂清辉。黛玉倚着栏杆望月作诗,身后那一炷香已然燃去了大半,她心中有了成句并不着急,只是慢悠悠地往下望。
林琯玉正走在园内的桥上,她本嫌作诗无趣,也不工于此,干脆把黛玉和王颀都甩下了自己在园子里头乱逛、只是没想到,逛了几步,又碰上了王颀。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楼,这会儿站在桥上白衣飒飒,手中拿着折扇,似乎很是觉得无趣,站在桥上往下看。折扇上头的紫色络子与白衣映衬起来愈发的鲜明,虽则天色昏暗,林琯玉却瞧得分明。那还是她先头一时兴起给他打的,因为那天定亲之后这人非要讨她身上的东西,她就把玉佩上头的络子揪下来给她了,这会儿一看,挂在檀木扇上,还挺相称。
王颀这人惯会装模作样,往常天气还冷时,他是决计不会带一把碍事的折扇来扇冷风的,但是出门就一定要带上。故林琯玉这还是头一回瞧见自己打的这络子被他带上。
她便道:“你先头不是很嫌这颜色么?”
王颀回头慢悠悠地看她一眼,虽然林琯玉坏心地想要吓他一吓,但是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惊讶,只是一本正经地道:“五方正色曰青,赤,白,黑,黄。五方间色曰绿为青之间,红为赤之间,碧为白之间,紫为黑之间,缁为黄之间也。故不用紫,以其是间色也 。”
林琯玉被他一通长篇大论惊得目瞪口呆,她不知道这是前人对论语的注疏,只道是这人闲得慌,翻了个白眼,说:“我倒觉得这紫色很好看,是不是正色有什么打紧?你不喜欢,还给我就是了。”
王颀挑挑眉,作势要用扇子敲她,她灵巧地避开了,站在那儿冲他笑。
这世上有一种人,不笑的时候很好看,笑的时候也很好看,前者是冰天雪地里头的傲然红梅,后头却是熠熠阳光中的夭夭桃花。我们一般叫这种人叫情人。
王颀看着她笑,不由也微笑起来,把折扇别在了腰间,才冲她招招手。林琯玉趴到他身边的栏杆上,说:“今日去贾府,出了一点点事情。”
王颀没说话,他对着林琯玉的时候,一贯能很耐心地听她说废话。
她无意识地用指甲抓了抓桥面的石头,说,“二舅母大概是因为元春姐姐生的是皇子,所以很得意,要是给她一条尾巴,她连天都能捅破。大舅母的陪房要讨好她,便用母亲曾今拒绝了贾宝玉和黛玉的婚事这件事情说事儿,我烦得很,用热茶泼了她一脸。”
她说完了,看向王颀。
王颀看她的神色,觉得自己该说一句话了。于是他严肃地说:“泼得好,不过你没烫着自己吧?”
林琯玉差点没笑出来了,她眉眼弯弯地道:“你今天是不是看我不高兴,所以嘴这么甜?”
这是实话。王颀方才见她们从荣国府那边出来就知道她的心情不会太好,何况她都说了这些事情了,这会儿再不顺着毛,她估计能在这里和他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