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替她理理鬓角,柔声道:“好孩子,阿颀遇见你真是福气。”
在这会儿猝不及防地听见王颀的名字,她心里的感情很复杂,胸口的酸涩似乎要翻腾上来,又慢慢地止息了。林琯玉瞧着灯花,眼睛一眨不眨地道:“不瞒您说,我有时候也这么觉得。”
钱氏笑了,“我是同你说真话呢。他从小啊,脾气又差,他姐姐又那样宠着他——要不是他爹是个武将,养出个宝玉来也是有可能的。而且这孩子长大了,愈发有他自己的主见,我向来不说他,这会儿竟然是连他父亲也说不过他,说不过了,便要动手,他挨打倒是不还手,也总一声不吭——倔得不知道像谁。”
林琯玉确定眼睛里头的眼泪没能留下来,才眨眨眼:“挨打?他瞧着那么弱不禁风,怎么能禁得住打骂?”
钱氏又笑道:“他哪里弱不禁风了,不过是瞧着瘦削,他爹打他可从来不留情面的。不过这会儿啊,在平安州城内,他父亲受了重伤,那些副将们你争我吵不顶事儿,必然是他顶在最前头,这会儿倒好,他父亲也要听他的了。”
“那太子——”林琯玉依稀听见父亲同幕僚说过这件事情,林如海显然是对此很赞成的,可是她还是有些疑惑,“他将太子拒在城外,这……”
钱氏道:“太子不是太子了,自然就没这么多的事情了。皇上虽然重情,但是在家国大事之上,鲜少犯糊涂的。”
这竟然就是说废太子已成必然了。
林琯玉半点不关心太子,他是死是活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她不过关心的是王颀会不会受影响。这会儿得了钱氏的安慰,心下稍稍地安定了一些,终于忍不住道:“我这几天,一直很担心、很担心他,这会儿听您说他没事,又讨厌起他来了。”
钱氏搂着她笑道:“等他回来,你去教训他,我估摸着他是不敢不服的了。”
第二天朝堂上因为士子们闹的这荒唐事又吵了一回,已然是多党派相争。
不过皇帝今天的态度就坚决多了,他虽然在病中,知道王家夜晚被围住的时候还是气得大怒,“反了天了,这些迂腐之辈,朕还没死呢,他们就想造反了?!”
他即刻就要传旨下去,命废太子,择立一新的皇子为太子,以平息此番党派之争。
这下好了,朝廷更热闹了。
“臣,请立二皇子殿下为太子!”
“臣,请立三皇子殿下为太子!二皇子成日斗鸡走马,绝非栋梁之材!”
“三皇子流连青楼楚馆,三日不出八大胡同!”
“呸,”太子党派的官员站不住了,“太子殿下襁褓中受封,多年来德行未曾有亏损,对待下面的臣弟,向来尽心尽力,日后绝非会残害手足之辈!你们这些人,居心叵测,皇上明鉴啊!”
吵到后面,这些读书人快要把肠子吐到对方脸上了。
皇帝精神不济,听他们吵架也没有往日那样觉得有趣。他支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都别吵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你这忘八!”
“孝弟忠信礼仪廉,竖子无耻!”
“……”
林如海听得很想笑,看皇帝的表情,便清清嗓子,把两位大人好声好气地劝回到了队列中。
“林卿,你有什么看法?”
林如海骤然被点到名,胡子翘了翘,出列回道:“回皇上,社稷为重,君为轻,如今国难当头,臣以为,择一对社稷最有利的皇子为储君最好。”
这是废话。
不过老狐狸还有后招,他说:“几位皇子长于陛下膝下,陛下对他们的理解远胜于我们这些臣子,陛下如何觉得呢?”
皇帝沉吟着说,“朕觉得……”
满朝文武都竖起了耳朵。
“报——”太监尖利的声音就在此时传进来,“平安州有捷报传来!”
皇帝一喜,一时没有想那么多,道:“快读!”
“瓦剌士兵在城外扎营休息,半夜时我军突袭,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被平安救回!”
“轰”一声,朝堂上炸开了锅。
皇帝一激动,又晕过去了,于是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