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皇帝沉思,何赤暇动作精确地在他身上的要穴处一一施针。
“唉,”皇帝最终叹了口气,冲着侍立在一旁的内宦道,“把太子叫过来。”
这时候忽然有个小内侍求见,慌慌张张地道:“十八殿下不知得了什么恶疾,上吐下泻,几个太医都束手无策,娘娘叫我过来请何太医过去。”
皇帝一怔,正要起身,又想到才叫了太子,便皱着眉坐回去,冲着何赤暇道:“劳烦何太医你过去看看。”
何赤暇微微扬眉,行了一礼,就和那小内侍一起走了。
却说太子迟迟不得皇帝召见,夜晚忽然得召,又是忐忑,却在半路突然听到了小十八病重的消息。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顺路就去了一趟贾元春处。
贾元春看到他来,简直不敢置信,挥退了殿内的所有人,才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怎么还敢过来?”
太子冷着脸,说:“小十八是我弟弟,我怎么就不能来看看他了?”
其实他也未必没有他自己的考量,皇帝往日斥责他,也曾说过他毫不忠君爱父,没有为人兄长的样子。这会儿他倘或不闻不问,又该手斥责了。
贾元春冷冷地道:“他是你弟弟,皇上还是你父亲呢。你先来看他,皇上会如何想?你随意出入妃嫔的宫殿,大臣们会怎么想?!”
太子不耐烦再听她说这些,直接进了里间去看小十八了。
这孩子眉眼生得肖似贾元春,圆润可爱,不然也不会这么讨皇帝的喜爱了。
太子至今也没有子嗣,这会儿看着这孩子烧得满脸通红,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他问何赤暇:“小十八……如何了?”
何赤暇算是这深宫中唯一知道这对男女之间的龌蹉事儿的。
醉酒的太子淫辱父妃,事情传出去,贾元春自己也活不下去,所以她才会在一开始紧紧掖住此事,却没想到这不靠谱的太子爷并不忌惮,反倒是愈发喜欢喜欢到她处。一来二去,难免出现纰漏。这十八皇子水泽,就是那个纰漏。
何赤暇不同情贾元春,更没觉得太子做得名正言顺。先头他帮忙隐瞒此事,不过是为了交换他需要的东西而已。
他从一个药瓶中滴出一滴棕色的药液喂孩子喝下,只是道:“应当是被人喂了毒药,好在毒性不强,吃得也不多,并无大碍。”
贾元春失声道:“毒药?!”
她怨毒的视线立刻就看向了太子。
太子皱眉喝道:“你也不信我?要是换成是任何一个别的皇子,我都可能下手,可小十八……你这还怀疑我?”
贾元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是最好。如果是的话……我死,也要带上你!”
太子嗤笑了一声,说:“你也不必威胁我,咱俩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现在皇上有意立他为新太子,你以为我真的就会坐视不理?到时候,不过是鱼死网破罢了。”
她霎时无言以对。
太子又垂眸看了小皇子一会儿,眸光十分的柔和,“如果孤能安稳度过此劫,将来自然也不会亏待他。”
贾元春摔帘子出去了。
太子身边的内侍催促着他去见皇帝,他便也没有久留,不过临走前,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却忽然心一软,把自己挂着的玉佩解了下来,放到了孩子的手中。那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亲近的气息,紧紧攥着玉佩,安稳地睡着了。
皇帝迟迟没有等到太子过来,他年纪大了,精神也没有往常好,这会儿便渐渐的烦躁起来。恰这时候,太子终于姗姗地来了。
他甫一进屋,皇帝就拿起床边的玉如意,狠狠地摔在了他的身边,“好好,朕叫你,你也不来,你这岂止是要造反?朕还没死,你也还不是皇帝呢,就这么日理万机了?!”
太子被惊得立刻跪倒在地,“父皇明鉴,儿臣只是在来时听说小十八得了急病——”
换成是在往日,皇帝没准还真能夸赞他几句。不过这会儿他只是个多病虚弱的老人,听到时只觉得太子是在推卸责任。
他喘着粗气,只是说:“朕对你很失望。”
他把厚厚一叠军报摔倒太子面前,“当年你同扬州商贾有联系,明里暗里中饱私囊,朕不是不知道,朕的眼睛都看着呢!而平安州之役,你刚愎自用,贪污粮饷,又害死了多少我朝的将士?这些都可以改,可以学,可你这不忠不孝不义的东西,是养不熟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