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心中微惊,抬起头去看他。林如海眉眼在灯下依稀还有些年轻时候的模样,却显露出深深的疲惫来,“你也和琯琯她们回京去避一避吧,我这边尚且自顾不暇了。”
贾敏颤声道:“可是陛下逼你表态?”
“陛下?”林如海似乎漫不经心地哼笑了一声,“陛下还没有,那位明日之君也坐不住了。他们皇帝家的造反念头似乎都是与生俱来的,好好的就想造反。”
贾敏眼皮子一跳。
她欲再问,林如海却不愿说了。她只是执拗地道:“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走了。昭儿未满周岁,禁不起水路奔波,我也不放心你。”林如海被她握住了右手,心中微微一动。
“至于琯琯和小四,”她顿了顿,轻声道,“我叫她们来吩咐几句,择个好日子去京城吧。”
这样大的事情,她没有派自己的心腹丫鬟去说,而是慎重地叫了管家娘子去,“你先和她们提一耳朵,只说京中外祖母再三念叨,我这才动了心思。”
林兴旺家的领命而去。
只是她去了林琯玉院子里头,院子里头的闻琴解佩听闻她来找林琯玉,都不由对视了一眼。林兴旺家的心中有数,只是笑道:“小姐想必又出去玩耍了。”
林琯玉喜欢跑出去在林家下人中并不是秘密,这位大小姐活泼的性子大家都知晓,而她伶俐活泼,待下人又都极好,大家都是帮着她瞒着贾敏和林如海的。
闻琴给她奉茶,笑道:“您且再等等。我这便叫人出去找姑娘去。”
林兴旺家的摇摇头笑道:“我自己去也行。夫人那边一时也不急着的。”说罢放了茶盏,施施然出去了。
却说林琯玉领着两个美貌可人的小姑娘走在街上,原本只是想要带着去茶楼上听个弹词,半路黛玉却拉拉她的袖子,道:“听弹词有什么趣儿?我原听姐姐你说过瘦马,原先还奇怪,马匹怎么有以瘦为佳的,姐姐你不妨带我去瞧瞧呢。”
林琯玉眼角一抽。
英莲大概是瞧出她脸色不对了,她到底不是养在深宅大院的,听这“瘦马”就觉得不像好东西,便道:“我素闻这扬州弹词是‘书断意不断,意断神不断’,早就想去见识见识的,妹妹全了我的心思罢。”
黛玉笑道:“这也不难,那瘦马且带改日再看。”
林琯玉忙叫两人一块儿上茶楼去,自己则在下头买了形形色色的零嘴儿,正待上楼去,斜刺里忽地闯出个人来撞上了她,林琯玉闪避不及,与她撞了个满怀。
这一下,她怀里的东西都没兜住,撒了一地。
那撞了她的人却头也不抬,只是扔下一句“得罪了”,又急急忙忙地往一旁冲,林琯玉看她都要撞上摊子了,便拉她一把,道:“青天白日的,这是怎么回事?”
被拉住的女孩子生得纤瘦袅娜,在她手中挣扎了一下,还不曾答话,从巷子里头冲出来的一伙人就替她答了。为首的那俊俏的公子哥穿得锦衣华服,很是不俗,张嘴说话却不甚好听,“小姑娘别跑了,自己是什么人,就该有什么命。我买了你,你就该认命。何况我又不是要你接客去,何苦呢?”
林琯玉一时惊得呆住了,心道:我先头听话本子里头那些强抢民女的恶棍都生得油头粉面的,还不相信,这会儿瞧这人形容,只差把“纨绔”顶在头上了——这是谁家的熊孩子放出来乱窜?
如此想着,当下她就沉了脸,把那女孩子往自己身后一拉,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她:“这是什么人?”
那女孩子声音里头透着惊恐,“他们、他们要抓我去,我也不知道。”说罢又小声说:“公子,你如何能对得上这一伙强人?”
林琯玉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冲她道:“你先躲一旁去。”便抬头看向对方,冷冷地道:“你命里今天遇上克星了,你认不认命?”
那公子哥眼皮子懒洋洋地往上一掀,看到林琯玉的样貌的时候脸色就愈发的难看了,又低柔又阴冷地道:“哦,原来是有个护着她的小白脸,怪道不愿意和我走。”
林琯玉:“……”哟,当初骂人小白脸,自己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她打算动手的时候都不大乐意耍嘴皮子,抬了抬眉毛盯着对方,言简意赅地道:“我是你爹。”说罢忽地就动手,“唰”一声,长鞭不知何时被她拿在手上,破空甩出去,缠住了边上一个要从侧面偷袭自己的小厮的脖子,一手把他摔到两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