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微微一愣,犹豫地点点头:“嗯。”
郑希声忽然笑得有些微妙,他转过脸,对我说:“学委,你管管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需要一个混不相干的初中学委涉足管理,我压根就不知道那位大队长姓甚名谁。但我只记得,在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周泽楷他虽然仍然是半垂着眼睑,但嘴角却微微地扬了起来,笑了。
我也是那一天才发现,他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好看,甚至好看到足以让我忘记爷爷的劝告,足以让我一见钟情深陷其中,足以在我心里掀起一番喧哗与骚动。
当郑希声转过头去后,我看见,周泽楷他伸出手,从台板里摸出了那一本借来的名著,他的手指轻轻地抚过那本书封上翻起的边角,笑得更深了一些。
他是从那一天开始在我心中变得饱满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S市的小学是五年制,初中是四年制,因此初中的第一年是六年级。
☆、鸡蛋与高墙
我是以管乐特长生的身份考进启中的。在我小学时,我爸正痴迷于爵士乐,便自作主张给我在琴行报了个萨克斯班。没想到我居然也吊儿郎当地把这个兴趣班坚持了下来,在进入启中的时候,手持萨克斯八级证书的我已经可以直接进入校队作为正选参与表演了。
每周一早晨,我都要将重约四公斤的萨克斯箱包吭哧吭哧地拎上六楼管乐房放好,每天中午和放学都要去参与训练,周五放学后再将萨克斯拎回家练习。
四公斤并不算很重,但也足够体重只有它十一倍的我为之龇牙咧嘴、视之为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我最害怕的是周一的早晨,我总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歪斜着身子满头大汗地将萨克斯扛上六楼。运气好的话还会遇到熟识的男生帮我一手,但更多的时候我却还是得自己完成这趟艰辛的路程。
遇到周泽楷的那天,无疑是幸运的一天。
周泽楷因为家离学校近,反而每天都会压着上课铃走进教室。那天也不知怎的,一大早就在门口遇见了他。我猜想这是他第一次见我拎着这么个庞然大物,忍不住讶异地扬了扬眉毛。
“哟,你今天来得真早啊。”我不管不顾地将萨克斯箱包往地上一放,朝他问了个早。
是时还没到开校门的时间,成批的学生都被堵在校门外,成群结队地聊着天。周泽楷大概跟我一样是刚到,才不至于被小姑娘里一圈外一圈地围起来。
“嗯……”面对我的问候,周泽楷还是有些害羞地垂了垂睫毛,“这是你的?”
“对,我的萨克斯。”我朝他咧嘴一笑。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我的萨克斯,若有所思的模样。
校内铃声大作,保安适时打开了校门,学生们纷纷涌入了教学楼。我正想要弯腰拎起我的箱包,却被周泽楷抢了先。
“我来吧。”周泽楷拎起箱包,站直身子,轻声对我说。
“呃,谢谢。”我是真的没想到一向寡言内向的周泽楷会主动对我伸出援手,一时间,竟进退维谷得有些尴尬。我朝他肩膀上的黑色双肩包伸出了手:“你的包也挺重的吧,我来帮你拿?”
“不用。”说话时,他已经顺着人流往前慢慢迈动脚步了。但我却还是看见了,他扬了扬嘴角,像是微微地笑了一下。
笑容不像那天提起“大队长”时那样明显,但对于我来说——
却已经足够了。
正是初春的早晨七点,一切都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之中,而一切又正在渐渐变得明亮清晰,变得色彩斑斓,变得生机盎然。
时间的女儿在那一天打了个盹,她难得做了个好梦。梦里是漫天的落花。那片片落花至今仍在我的心中喧哗与骚动。
我与周泽楷的纪年大概是从那一天清晨开始的。
在那之后,每周一早晨,周泽楷都会有意早到一些。有时他碰见了我,便会热心肠地帮我拎包。当然,偶尔他会被喜欢他的女生截住,偶尔我会到晚,所以我们也不是每次都会相遇。但是每周一早晨,遇见周泽楷却都成为了我黑色星期一的一个盼头。
小的时候我并不怎么喜欢上学的。但是,一旦在学校里有了这么一些盼头和期待——竟然连星期一也变得那样让人心情愉快。
我后来无数次地回味过那一个清晨,那是周泽楷留给我的为数不多的甜美回忆。和他同桌三年半,值得回忆与怀恋的却只有那么几个片段。我有时也会觉得,自己蛮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