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一愣,“早间前辈他们?”
说到这里,黑子以比常人更加敏锐的观察力发现,虹村的瞳孔骤缩了一下,瞳仁微微颤了颤,抓着书包的手握得更紧,好像自己拨开了原本刻意被缠绕包裹好的什么东西一样。
“早她已经住院有一段时间了,黑子你……不知道?”
———
不知道,自己真的不知道。没有人和自己说过,倘若今天没有遇到虹村前辈的话,自己将一直不知道,一直以为早间前辈会和其他的初三前辈一样熬夜到凌晨,一边暗自埋怨着该死的中考一边不遗余力地去跨越它……但事实是,早间纯已经有将近两个礼拜没有去学校了。
医院里白色的门一连被敲了好几下,但是能听出来者还是秉持着冷静心理的,没有回应前绝不推门而入。
透过毛玻璃,早间纯隐约看到了一个水蓝色地脑袋。她扯了扯无色的嘴角——
终于,你还是知道了啊。
“请进。”
门只是被安静地推开,蓝发少年背着书包,安静地进来。窗外已经升腾起夜色,像一只温驯的动物。
——也对,破门而入冲到病人面前大喊“怎么回事”,这种事绝对不可能是黑子哲也会做的。
他会做的,大概是这样——
“前辈。”黑子直立在离门仅有两三米远的地方,看着几乎要与医院纯白色的墙壁忽然床单融为一体的早间纯。
“……坐吧。”早间似乎意识到黑子这次这么一来,想说的话一定有很多很多。
黑子连包也没有放下,坐在了病床旁边的陪护凳上。早间的父母在和医生交涉,暂时留下早间一个人,让临床的阿姨帮忙看护一下。
“前辈,说谎。”黑子的语言少得可怜。
“……”早间挤出一个微笑,“我……说什么谎了?”
“全中赛结束的那天,前辈说我们已经成熟了。”黑子用平淡地语气说着,但是可以轻易听出他背后的失望,甚至说是,愤怒。
“可是前辈,为什么你住院这件事……”
不等黑子说完,早间就打断了他,“你们的确成熟了,这一点,我没有说谎。”
“和你们说了又能怎么样呢?不是越成熟的人就理所应当要承担更多的东西,这样虽然看似公平,但是……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早间的声音因为一个接着一个地长句而变得沙哑。她灰色的发丝低垂着,因为缺乏营养,它们原本银丝一般璀璨的光泽渐渐消陨,成为过去。
房间陷入良久的沉默,隔壁阿姨给自家病人掖被子的声音显得非常响亮。
“住院倒没有什么,但是唯独不想让黑子知道。”早间笑了笑,“啊,我一定是糊涂了。”
“为什么……前辈?”黑子的声音有点颤抖。
虹村前辈以为自己肯定会知道的东西,作为当事人的早间前辈却对自己缄口不言……
为什么啊……?
“黑子别问我为什么啊,我也不知道。”像是个可以洞察人心的妖精一样,早间说道。她挥挥手,推卸掉一切责任,若无其事地端起桌子上的牛奶喝起来。润滑的液体犹如抚平喉管里灼热的肿块一般,早间低头看到自己两绺灰色的发尾,轻轻笑了笑。
“啊,说起来,我可能,要休学了呢。”早间顿顿地说,“所以到时候,‘前辈’或许就不能用来称呼我了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轻描淡写,如同她手边静静流淌着注射液。但黑子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头脑里“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前辈的身体,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他地声音在颤抖。
“大概……初二的冬天。”早间金棕色的眼睛黯淡了些,“可能是更早以前,但是冬天恶化了病情,所以以此为契机发现了。”
“……”黑子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了。他注意到早间的声音在与自己的交谈中越发沙哑。
“黑子,篮球部怎么样了?”早间说完便笑了笑,“哎呀,我好像又在担心些我不需要担心的事了。”
而她担心的东西,恰恰是越来越糟的东西,如同她的身体,如同黑子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