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不认为暴君无法成为明君,相反,这样的君王比起贤王更加可怕——因为他的敌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王到底是因为什么处决他人。
贤明之人顾及名声,大开杀戒都必须师出有名,暴戾之人……当吉尔伽美什王真的想要动用权利杀掉谁的时候,那些掌控着大权的长老也只能在地上磕头谢罪。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王顾及着国家政治的稳定,和边境蠢蠢欲动的基什,又怎么会一直隐忍不发,给予那些长老可以掌控新上台的王的错觉?
一只狮子最可怕不是它精神抖擞的样子,而是为了诱惑猎物故作沉睡的时候。
本来我以为是在回去的路上可能会有人解决掉我,但这种事并没有发生,这也让我好好期待着后续。
但当我走入神庙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被冒犯的愤怒无法克制。
神庙里面在举行着隆重的仪式,坐庙礼,以此讴歌爱神。
无论你是哪位女性,甚至身为王后,进入了仪式就必须遵守规则。
神妓除非身体状况几乎每场都要求参加,其余女性只需参加一次便可。
住在王殿却没有担任任何职务,自然也不会有人传递消息给我,我自己也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过。
的确,这样的我可能被迫向陌生人献身,可是这又有什么影响?就连王,都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同我疏远。
一夫多妻是制度,坐庙礼也是,乌鲁克可没有说为了心爱之人守身的传统。
神权的确处于王权之上。
我带出来的侍女因为身上见了红无法进入神庙,当然这是我刻意挑选出的结果,谁身上带着血腥味闻闻还是很明显的。
经期到来的女性不准进入神庙,否则会被认为是对神明的亵渎。
本就知道这次到来会面对别人的算计,身上的打扮一律从简,只看服饰谁都不会认为我是“莎姆哈特”。
正当我准备以不变应万变的时候,突然有人拉扯住了我:“你怎么在这?!”
她声音刻意压低,我注意到这是前一任被王所厌恶的莎姆哈特。
“被人算计了。”我垂下眼,这人会是对方的后手么?
就从她身上的穿着和脸色来看,被王厌弃后在神庙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糟糕,毕竟她是被诸位上了年纪的前辈所看好的那个。
等“莎姆哈特”选完之后,我曾经被找来谈话,大意就是希望我不要因此气馁,但有一句话祭祀说的很对。
“对于神,那孩子比你更信仰。”
如果是差在这一点,那么真是输的心服口服。
做出愿意为神付出一切,我也许能做出这样的伪装,可在这些虔诚的教徒面前还是太稚嫩了吧。
我对自己的定位是一个因为神的恩赐摆脱平民卑贱身份,却又畏惧着神的强大,就像大多数的乌鲁克子民那般。
我原先和她不熟,应该说我和任何一个人都不熟,心底仿佛有一根线,泾渭分明地分割了自己和他人。
“巫女搞的鬼?”她的脸色一变,“你等等我,我去给你拿面纱过来。”
拿面纱?
这的确能够遮挡住我的脸,如果对方想要对“莎姆哈特”做什么,无法找到我就可以使得一切落空。
只有良家妇女才能够佩戴面纱,神妓怎样还是妓。女,佩戴会被打五个板子。
我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底微微狐疑。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把面纱递给我,仿佛看出了我的迟疑,有点微微动怒:“发现了最多也是挨五下板子,但如果中了对方的算计……若不是你代表着我们神庙我才不会管你!”
我摇了摇头,把手上刚才的银币递给她:“……可是刚才有人给了我这个。”
“……你今天总归得找一个人献身。”对方的表情恢复到了我所熟知的冷淡,“如果你怀疑那个人有问题你可以再换一个。”
看来她已经看出这枚硬币是我自己拿出来的么。
原先我并没有好好了解过这个人,就凭她是神虔诚的信徒就足够我远离她。
我顺从地戴上面纱,我知道她的意思。
她只是希望我不要因为“莎姆哈特”的身份遭到针对所以想要以这种方式将我隐藏,却不代表她要帮我违背这个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