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传说中流传最广的便是有印之人天生拥有神秘的邪恶力量,这些人常年隐居山林,悄无声息地干着些伤天害理的勾当。除去“邪恶”二字,这个传说还是有一半是正确的。
“我们的确隐居山林,而且如果没人指引,你找不到我们住的地方。”云丹说道。
小姑娘茫然地看着手心,小手轻微动了动,带得掌心图案也稍微的扭曲了些。
“但我们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做的,是对抗零。”
“零?”
“一种专门食人恶念的东西,它不算生命,完全由人的恶念堆积。”
“听起来就像经常会被拿去吓小孩子的年兽一样。”婢女忽然笑了笑,“不像真的。”
云丹也笑了笑,“但它的确存在。”她端起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算是润喉。“零的分布范围很广,所以我们需要人手,以便去各地清除掉这些邪恶的东西。”
“所以你们就带走了那些手里有卦印的人去当帮手?”
“走不走完全是自愿。而且通常情况下,活得好的人,不会跟我们走。”云丹抬头,平静淡然的目光投向已经开始别过头去的小婢子,她知道自己说到了她最不愿接受的事情。“真正会‘消失’的人,平常根本不会为人注意,他们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没在,都不曾有人去留意过。”
人只会在意和自己密切相关的人,或者名头够大天天在人前刷存在感的家伙。对于那些与自己无甚大关系,有些甚至还卑微贫苦得只能日夜徘徊在泔水桶边勉强找食填肚的人,即便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存在,也根本不会去注意。这些人是生是死,只有天地知道。
“很多人成为侠岚的原因都很简单,”云丹幽幽说着,语气里像是带了些回忆般的感慨,却也只是浅浅如杯中漾起又平静下去的微澜。“活下去。”
就像当年她的同门弋痕夕,左师老师为了招募他和山鬼谣所说的一堆大道理,都不及最后那一句“管饱饭”。
到底,活着才是目的。
往事回首上心头,难免引得思绪波动。云丹自觉遐思难抑,遂缓了心神,将目光移至门外,想借屋外晚霞抚平自己漫上心头的戚戚哀伤。
外面霞光普照天地,灿烂而热烈,光芒由外至内染红了整个宅院,连云丹那张白皙得无甚血色的面庞在此刻都似乎变得活泼起来。然而毕竟已近黄昏,再好的风景也在晚风骤起时被吹散在渐渐暗淡了的天幕中。
天,黑了。
醉风楼夜场的开场舞,也准时开始了。
二楼清净的雅间内,亘铭望着舞台中央身着一袭艳红色长裙的姑娘,向与自己同行的那四人介绍道:“她就是踏莎。”
稍显矮小但十分苗条的身材,异于中原女子的小麦色皮肤,艳烈如火的红裙以及零星缀在头发和手腕上的镀金首饰,让这个流亡至异国他乡的女子重新焕发出光彩。
跑堂将饭菜端上来时,一楼环绕舞台的琴师开始陆续拨弦奏曲,不知何处又传出了鼓点和笛音与之相和。待到姑娘开始随着乐声起舞,四人才发现她未着鞋的脚上还戴着一个铜铃。
辗迟恍惚间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笛音吹奏起乐曲的主旋律,其余琴声鼓点皆为其和声。时缓时急的长笛声带动得其他乐器也这般奏起,交响走出的曲调时而悠长如流水,时而奔放如烈马,仿佛充满了这里的每一寸空间,整个酒楼似乎都浸没在了悦耳的曲声中,而酒楼里的所有人都被这音乐深深吸引。
主打异域风情的姑娘在这一曲与她服饰风格差异极大的音乐中翩翩起舞,脚上铜铃亦随着她的步伐轻响着,踏过舞台上的每一寸地面,如同肆意翱翔在碧蓝天空下的猛禽。
“这姑娘的动作很有张力。”独龙评价道。“果然与一般舞女不同。”
游不动一边扒着饭,一边插口发表评价:“这玩意儿就像吃饭,人总是会有吃腻了的东西,到腻了自然要换个口味找新鲜。”
独龙斜眼看着他,“所以你吃惯了蒸乾坤的你现在觉得这饭菜如何?”
“还行!没我老爸的包子好吃!”
亘铭不禁笑出了声。
隔壁千钧则只是浅笑着抿了口茶水,末了又看向辗迟。“如何?”
他问的当然是关于踏莎是否被附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