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讶然,转头去搜索这利箭的来源,却听竹林那头传来一个似乎有点耳熟的声音:“阿泫,住手!”
燃烧地正旺的火把旁,裴素异常慌乱担忧的面孔映入薛洋的瞳孔深处,他黑色的长发只松松用发绳束起,身上穿着雪白中衣,披着斗篷,唇色苍白,握着长弓的左手还微微有些颤抖。
那怪物听到裴素喊他,却安静起来,撇下孙绯,向一只猫一般缓缓走到裴素身边,它在裴素身边蹲下,用头蹭着裴素的腿,似是撒娇一般,裴素便将长弓扔给旁边的侍从,俯下身去,抱紧那像猫一般的孩童,面色稍微舒缓了些,对着叫阿泫的怪物怜爱地道:“阿泫快醒醒,是爹啊。”
那怪物的眼中遂清亮起来,它抬起脸,面上的刺青图样似乎消退了些许,变得浅淡了些许,阿泫盯着裴素看了片刻才悠悠唤了一声:“爹。”
裴素便摸了摸他的头,说了声:“诶,爹在。”
此时薛洋回过神来才察觉到,这叫阿泫的怪物,生魂已经附回躯体中,却不曾注意是怎么回来的。他又看清,裴素身边站着的,替他打着火把的那人,可不正是那日收敛自己尸身时,与裴素一起的那名小厮。
裴素遂抱起阿泫,而阿泫许是累了,他把自己的头埋在裴素颈边,双手紧紧抱住裴素脖子,闭起眼睛,俨然一副睡过去对自己所作所为一概不知的样子。
那边裴素对身边的小厮道:“阿澜,你且去看看那边那人伤得如何,我手上虽留了分寸,却始终心慌难耐,莫不要害了他性命。”
阿澜连连点头,跑过去查看孙绯情况,试了试他鼻息,又握了握他手腕,朝裴素道:“应当没事,大约还是这箭上迷药起了作用,为此昏了过去,老爷不必担心。”
裴素顿时舒了口气,点点头,抱着儿子的手又紧了紧,生怕松了手,阿泫又要跑开去。他又对阿澜道:“你若背得动他,便将他带回家吧,医好他的伤,再让他离去。”
阿澜迟疑了下,对裴素道:“老爷不怕此人知悉了小少爷的秘密,捅到外间,叫了人来,害了我们全家?”
裴素道:“怎能不怕,苦苦守了这么多年,不正是怕人知悉么,只是徒留他一人在这林间,我心里也实在不忍,原是我射伤了他,万一我们走了,林间有猛兽出没,他恐怕必死无疑。”
阿澜道:“老爷实在心善,可知世间却不像老爷这般,竟是坏人当道,须知上次若不是小少爷不明世事偷跑出去,被人用糖哄了说出夫人的事情,也不会有修仙的往我们这里来查探,我还听说,外间已经有些茶馆,听了老爷的事情,编了好些话本来编排老爷同夫人,还有说夫人是妖精的是祸害的,阿澜听了又气又恨,真想一拳一个打死他们。”
裴素听了却道:“无妨,我从不在意世间如何看我,我与夫人的事情,也只有我们清楚,何况世间还有阿澜阿清愿意跟着老爷不是么?”
阿澜叹了口气,也不回答,只得过去背孙绯,孙绯身材修长,显然比阿澜高出不少,阿澜本想,他或许会很重,但真背上身,才觉他委实不重,于是试着背着他走了几步,才觉倒也不难。遂跟上裴素脚步,往自家竹屋走去。
薛洋见他们走了,便赶紧尾随上去,此时心里却想知道这孙绯最终活过来没。
作者有话要说: 另外写了一篇义城篇的人物分析,这两天放出来,有兴趣的可以一观
☆、云阳夜话
薛洋不远不近跟着裴素几人,走了一段崎岖山路,便瞧见不远处灯火明灭间立着一个不高的身影,似正翘首盼着他们归去,走得近了才知道此处正是裴家使了障眼法,千方百计要隐藏起的山中竹屋,那阑珊灯影背后立着的是个穿着绯色襦裙,梳着双髻的少女,年纪不过豆蔻,若仔细分辨就会察觉出她与裴素眉眼间约有七八分相似,薛洋想起说书人提到过的龙凤双子,心里明白这应当是其中另一个女孩子。
那女孩子瞧见裴素走得近了,赶紧迎上去,颤着声音唤道:“爹爹。”
裴素并未开口,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靠在肩上睡着了的儿子,女孩子瞧见了,顿时舒了口气,但分明可以看到泪花在她眼中打转,她接着道:“这次全是泠儿的错,泠儿不该自作主张解了阿泫身上符文,放阿泫跑出去。”
裴素听他这么说,疲惫地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错不在你,你和阿泫姐弟情深,你也是看不得阿泫饱受病痛,只是下次要先告诉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