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潼这厢里绞尽脑汁思索,一旁展昭与白玉堂对视一眼,却都是惊疑不定。秦潼自己身在局中看不清楚,他二人却看得分明,眼前这个男人相貌与秦潼足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轮廓更硬朗些,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分行伍中人的气魄。
只见这男人微微颔首道:“你便是云盛吧?总听姑父提起你,这回倒是遇着了。”
“你是?”秦潼闻言惊疑不定,她从未听父亲提起过家中亲戚好友,这会儿却是在大街上遇到了,她一时竟把同展昭的那些心思忘了个干净。
男人便拱手答道:“庞统,字孝希。论起来,我当喊你一声堂弟。”
“原来是表兄,幸会幸会。”秦潼一听对方姓庞,心内便信了七八分,只因她母亲娘家便姓庞。秦潼虽未能与母亲自小亲近,却也听父亲提起过母亲,知道母亲娘家姓氏。
展昭在一旁听了,却猛地吃了一惊。不为别的,这庞统乃是当朝太师庞籍之子,早便离京从军。因他在边疆御敌有功,今上赐他飞星将军之名,统领边境十万大军。
这个人,竟是秦潼的表兄?
先不提展昭心内如何惊涛骇浪,秦潼见有亲戚来找她父亲,也不好失礼,当即便要领这位表兄回家。她先与展昭、白玉堂告辞,又悄悄拉着展昭道:“我与你有话说,再去找你,可不许再躲了。”
展昭一时推脱不过,秦潼扯着他不放手,一旁又有庞统冷眼看着,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待公事忙完了,自当奉陪。”
秦潼这才恋恋不舍放开他,回头引着庞统往自己家去了,路上忍不住问道:“那日在城外青山上见着表兄,怎么当时不曾招呼?”
“每逢清明姑父都要去青山祭奠姑姑,他们二人感情甚笃,当年姑姑过世,姑父险些一蹶不振。”庞统低低开口道,“这些年,姑父还是一个人吧?”
秦潼颔首答道:“是,父亲这些年身边都没有旁人。”她听庞统这样一打岔,一时忘了自己方才问的话,忍不住追问道:“表兄见过我母亲?”她说着叹笑道,“我那时年纪尚小,竟已不记得母亲模样了。”
“我那时倒是已七岁八岁了,”庞统便道,“还记得姑姑当年坐在窗下给我补衣裳——那时淘气,袖子在树杈子上刮破了。”
秦潼闻言不由心向往之,忍不住叹息道:“可叹我竟没这福气了,连母亲一面都未曾见过。”
庞统见秦潼伤怀,便道:“我还记得那时姑姑抱你在怀里,倚在竹塌上逗你笑。”
“当真?”秦潼忍不住笑起来,“那我笑了没有?”
庞统也忍不住笑起来,道:“笑了,姑姑一逗你便笑,反倒是姑父抱你时总爱哭。”
秦潼与庞统说了这几句话,只觉得和他十分亲近,倒像是相识多年一般,忍不住要好起来。庞统显然也是这样,身上已没了刚见面时淡淡的疏离,眼中有着微煦的笑意。
不一时,两人到了秦家老宅。门口的几个小厮见秦潼领着人回来,忙迎上来。秦潼便道:“去里面说一声,舅舅家的孝希表兄上门了。”
她一面说一面扭头冲庞统笑道:“多年不回这里,竟荒废了许久。如今匆匆打扫出来,只怕让孝希哥哥见笑。”
“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庞统笑道,“咱们自家人,怎么说这些见外的话呢。”
秦潼大笑道:“原来是我糊涂了,走走走,父亲这会儿多半仍在书斋呢。”她说着扯过庞统衣袖,便拉着他兴冲冲往里走。一路上仆从小厮见着秦潼与庞统,纷纷停下与他们行礼,倒是未曾手忙脚乱失了礼数。
转过回廊,便到了书斋,门口一株梧桐树生得枝繁叶茂。秦旭正在门口站着,见秦潼拉着庞统过来,微微笑道:“慢些,怎么急成这样,也不怕人笑话。”
“父亲,”秦潼笑嘻嘻迎上去行礼道,“你看孩儿出了趟门,把谁带回来了。”
秦旭抬头望了庞统一眼,笑道:“是孝希过来了,”他顿了顿,方才问道,“你家中人,可还好吧?”
“一切安好,”庞统微微颔首,“劳您费心了。”
秦旭淡淡“嗯”了一声,道:“别在外头站着了,进来吧。”说着引二人进了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