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晨曦初露,东方现出一抹鱼肚白来。稍还带着夜晚凉气的微风拂过面颊,顿时叫人精神一爽。秦潼转过抄手游廊,便到了阒静无人的后院。
这里因着少有人打理,显得有些破败。风吹过,草木便作萧萧之声,更添几分寂寥。秦潼穿过几株高大树木下掩映的曲折小径,便到了一扇锁着的角门前。她掏出怀中钥匙转入锈迹斑斑的锁孔,角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秦潼有些得意地笑笑,摇摆着出了府衙宅院,到了一条幽静的巷子中。这里离画燕堂只有几条街,最是便捷,秦潼想去见红袖姑娘,往往便从这里走。
此时天色尚早,烟花行院正是挂牌歇业的时候。秦潼却熟门熟路找到画燕堂的后门,敲了敲,便有一个睡眼惺忪的伙计前来应门。
“这一大早的,哪位这么好兴致。”小伙计大概还未睡醒,一脸迷茫,“画燕堂酉时开门,还请您……”他这时看清了来人,吓得浑身一激灵,顿时清醒了,“秦、秦、秦公子,您来了。”他扬手就给自己一个嘴巴,“小的有眼无珠,没认出您来,多有怠慢、罪该万死。”
秦潼笑着摆手道:“不妨事,是我来的太早了。”
“您说哪里话,”小伙计笑着答道,“您肯赏光画燕堂,再早也是方便的。”说罢回身喊了一句:“妈妈,秦公子大驾!”
立时便有人应声,语调婉转、声音甜腻:“来了!”后院二层小楼下来个身形微胖的妇人,满头珠翠,犹可见当年风韵。只见她执着一把团扇,掩口笑道:“秦公子来得真早,姑娘们刚歇下呢。”
“我来看红袖姐姐,”秦潼面上有些赧然,“若是不方便,那我便等一等。”
鸨母笑了一声道:“哪有不方便,听见您来,红袖便是睡下了也要立时起身,梳洗打扮来陪您,岂有叫您等的道理。”
“妈妈真会说话,”秦潼拱手道,“如此有劳您去知会红袖姐姐一声。”
鸨母连声应下,便将秦潼迎了进去。因着秦潼熟门熟路,她也未曾将他带到会客厅中等候,而是直接领进了红袖的闺房中。
佳人香闺中幔帐低垂,一阵冷香沁人心脾,木桌、瓷鼓、琵琶、绣床摆放的错落有致,十分典雅。红袖一早便听人传信,此刻已经起身,只是云鬓微乱、娥眉淡扫,却另有一种令人痴迷的魅力。
她实是个美人,周娘子那样的与她相比只能算作庸脂俗粉。古人以肤若凝脂、皓腕凝雪来形容佳人,实在不错。更难得红袖身上有一番韵味,叫人一见便觉移不开眼。若是她那双流波婉转的明眸朝你看上一眼,那更是摄魂夺魄一般,多少男人都要为之疯狂。
美人此刻倚在床边,似嗔似笑地扫了秦潼一眼,对鸨母微微低头行礼:“妈妈。”
鸨母甩甩手帕道:“好好伺候秦公子,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说着便退了出去。苦茶也自识相,跟着唯唯退下,在外间候着。
秦潼顿时舒了口气,几步过去靠着红袖坐在床边,轻哼道:“红袖姐姐,我头疼。”
“我头才疼呢,昨夜一宿未曾合眼,刚睡下便被人拉起来。”红袖口中这样抱怨,去仍是伸出双手在秦潼额头两侧轻轻揉按起来。
秦潼浑身好似没骨头一般,只觉舒泰以极。她低哼着说道:“刚了结一桩公案,这些天几乎不曾睡个安稳觉。好容易水落石出,偏偏心中难受,夜来也不曾歇好,故而一大早来姐姐这里讨个清闲。”
“案子既然破了,怎会心中难受呢?”红袖叹气,“难不成凶手又是什么可怜之人,叫你动了恻隐之心?”
秦潼闭着眼答道:“也不算是,其实此案说来也奇。”她挑着能讲之处把此案大略说与红袖听,然后问道:“红袖姐姐,这世上当真有鬼吗?”
“世上有没有鬼,我又从哪里知道?”红袖笑笑,却又道,“但我记得小时外爷过世之后,我老娘便有一夜忽地犯了癔症,言行举止无一不像我那过世的外爷,清醒过来之后却又全不记得,倒是与你遇到的差不多。”
秦潼心中仍有些想不通:“可那周娘子又是从哪里知道此中隐情的?她不仅知道李如的存在,竟还能叫李如出来杀人。若不是当初诈了她两句,我还真无法确定便是她谋划了这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