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红袖缓缓答道,“她深深地了解李如是怎样的人。既是街坊邻里,想来她一定见过李庆言行举止异常的模样,猜出了那是李如。”
秦潼叹问道:“那你说,杀人的究竟是李如,还是李庆呢?”
“若问我的话,”红袖微微笑道,“我以为是李如杀人。一个女子若是疯狂起来,往往会不顾一切。她受到周娘子蛊惑,以为杀了那人便可成全弟弟,于是便下了杀手。”
秦潼缓缓蹙起眉头来,忽地睁眼问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李庆骤失亲人,心中难以接受,故而潜意模仿、聊以慰藉?他一面欺骗自己,沉浸在姐姐仍旧活着的幻想之中,一面又因为模仿李如那份天生的深情而爱上了周娘子而不自知。所以杀人者乃自以为是李如的李庆,起因却是李如那份疯狂炽热的感情影响了李庆、改变了李庆。”她说着又觉有些毛骨悚然,不由歉意笑道,“你看我说这些做什么,怪渗人的呢。”
“那便不说了,躺下歇歇吧。”红袖说着替她除下外袍,“案子结了便结了,是冤魂附体杀人,还是书生癔症杀人,都不要紧了。那个挑唆使坏的女人不也被你识破了吗?还惦记着做什么?”
秦潼顺从地躺到床上,吸了吸鼻子,嘿嘿笑道:“姐姐你这里好香啊。”
“你呀,”红袖刮了刮她的鼻梁,“一个姑娘家,真不知道你闺房中都有些什么。整日里同那些臭男人混在一处,把你带得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秦潼皱起鼻子答道:“我没有闺房,书房倒是有一个。”说着笑起来。
红袖早知道秦潼的德行,闻言也只是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说。秦潼又伸出双臂将红袖也拉到床上来:“咱们一道睡吧,好久没与姐姐同塌而眠了呢。”
红袖只得上床歇下了,却又被秦潼抱个满怀,她不由笑着拍了拍秦潼的手背:“几日不见,你倒是大方起来。上一回谁羞得不肯叫我给换衣裳来着?”
“你身上真软真香,”秦潼撒赖道,“我就要抱着。”她自小母亲早亡,与师母亦没有亲近到这份上,说来红袖倒是唯一一个与她相知相亲的女子。
当年红袖被卖至画燕堂,她原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如何肯操这等下贱营生,大闹一场险些触柱而死。正巧秦潼听到里头喧闹,闯进去一瞧,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正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还被两个粗汉拉扯着。秦潼心生怜意,当即便喝令将人放开,老鸨那敢于这位知府公子争辩,只得令那两人松开红袖。
秦潼便于是顺理成章成为红袖姑娘的入幕之宾,人人都忌惮她的身份,故而谁也不敢来为难红袖。红袖平日里唱曲弹琴、吃酒陪客均如自己心意,全靠了秦潼的身份压着。
于是秦潼便常来红袖这里歇上几宿,听红袖弹弹琴,再与她谈论谈论诗词——这位姑娘也是满腹诗书才华,于金针诗格有着独到的见解。
直到秦潼的父亲知晓此事,大怒之下险些打断她的腿,秦潼才不敢明目张胆来找红袖,但私下里总断不了要来厮磨半晌。
只是今日,秦潼实是没福分讨这个清闲。才闭眼没一刻,苦茶惊慌失措的声音便在外间响起:“公子,蔺公子出事了!”
☆、第二回 佳人薄命
秦潼起身之后,颇为不耐地叫了苦茶进来,问道:“大惊小怪作甚么?出了什么事情?”
苦茶结结巴巴道:“蔺、蔺公子叫衙里的人带走了!方才他身边的长随前来寻公子您,急得六神无主。”
“人呢?”秦潼蹙起眉来,心中纳罕究竟出了什么样的事,竟叫蔺英在大婚转天便被抓捕入狱。
苦茶连忙将那小厮领了进来,小厮纳头便拜,哭道:“秦大人,您可要救救我家公子啊!”
“出了什么事?你且细细说来。”秦潼犹自沉得住气,问道。
那小厮抽噎着讲道:“少奶奶她、少奶奶她出事了!公子也被抓走了。”
“慢慢说,不要哭。”秦潼沉声吩咐,心中暗觉不妙。
小厮哽咽道:“今日辰时过半公子他还未起身,叫门里面也不应声。小的们担心出事,便将门撞开——谁料、谁料少奶奶她、她竟倒在血泊之中,公子就在桌旁呆坐着,谁问话也不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