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潼猛地皱起眉来,追问道:“少奶奶可是已经身亡?你们是否报过官?”
“可怜少奶奶早没了气儿,身子都凉了。”小厮抹着眼睛道,“这事情如何压得住,靳府带过来的那几个奴才当即便闹到了衙门,诬赖我们公子害了他们家小姐的性命。天地良心!秦大人你与公子素来交好,您去说句公道话,我们家公子怎会害人性命,何况还是新婚的夫人!”
秦潼沉吟良久,对小厮道:“你先回府去,我自会回衙门将此事问个清楚——若是蔺公子果真无辜,我必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小厮重重地磕了几个头,一迭声地感谢秦潼。苦茶在一旁扶他起来,心中亦是戚戚,转头将他送了出去。
秦潼回身对红袖道:“看来我得回衙门了,红袖姐姐,下次再来与你厮见。”说着起身一揖告辞,出了香闺。
外间老鸨已是得了信儿,款款来送秦潼。秦潼心中有事,胡乱应付几句摆脱了她。一路上还须打赏画燕堂的伙计们,出来时眼看已近午时。
微暖的日头便高悬在头顶,这条街巷里稍冷清些,可以听到隔壁那条道儿上小贩的吆喝叫卖之声。
秦潼不敢耽搁,先悄悄从角门进了府邸,溜回卧房之中忙不迭换下衣服。她在红袖那里歇了歇,便染上一身脂粉味道,换过衣服那股香气仍是不减。
“苦茶,快闻闻,我身上还有没有味道?”秦潼抖着衣袖,心中有些发急。她父亲对她流连花街柳巷之事万分痛恨,哪怕她言明只是去听曲、叙旧,他仍是见一次、骂一次,丝毫不肯缓和颜色。
苦茶吸了吸鼻子,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来:“公子,这味道怕是一时半刻散不去了。”
“罢了,”秦潼叹了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左右我又不上前去,难不成父亲隔着老远还能闻出我身上有脂粉味不成。”
于是秦潼便带了苦茶往衙斋那边去——秦旭正是在那里与包公议事,也不知蔺英现在何处。
秦潼一路上胡思乱想,她不信蔺英会对一介女流之辈痛下杀手。然而新房之中并无他人,杀人者又能是谁?而听起来蔺英状况似也不很对劲,竟对着新婚妻子的尸体呆坐着,且不喊人进来,十分惹人怀疑。
何况,秦潼隐隐有些预感——蔺良诚乃是石州通判,怎会看着儿子被捕而坐视不理?且如此贸然抓人也不是父亲平日的行事风格。然而蔺英如此之快便被抓进大狱,那么便有一种可能:包公以钦差的身份插手此案,将蔺英带走。
这一猜测在穿过花园进了后衙时得以证实——此刻衙门里已大不同平日,廊边、门口都站着如狼似虎的兵卫,黄绦旌旗已升了起来,衙中一派肃穆,竟是摆出了钦差仪仗。
秦潼早换上一身官服,故而无人阻拦。她行至衙斋外,便立刻有人进去通传,候了半晌,里面秦旭便叫她进去。
秦潼稳了稳心神,整顿衣冠,撩袍抬脚跨进门去。她绕过屏风进了内室,刚站定,果见包公已换了一身打扮,气势威严,身后站着护卫打扮的展昭。衙斋墙壁之上原本悬着铁弓之处,现在已奉上了尚方宝剑。
秦潼不敢托大,纳头便拜,依礼参见钦差。包公神色和蔼地叫她起来,秦潼方松了口气。
秦旭却忽的皱了眉头,他一言不发地起身,负手往秦潼身边踱了两步。秦潼茫然抬头,正没理会处,便见秦旭蓦地大怒,拂袖一把将近前的茶盅挥至地上,骂道:“不成器的东西,又出去鬼混!”他显是嗅到了秦潼身上的脂粉味道,猜出她到了何处、见了何人。
秦潼骇得噗通一声跪下,暗悔自己心存侥幸。她张口欲辩,瞧着秦旭铁青的脸色竟是不敢出声。
只见秦旭丝毫不顾包公还在上首坐着,指着秦潼便骂道:“告诫过你几次了!流连花街柳巷,这可是你该做的事情!”
“孩儿、孩儿知错了,”秦潼颤声道,“还请父亲息怒。”她万没料到父亲如此敏锐,也不曾想到他竟当场发难。
秦旭怒道:“混账东西!别叫我父亲!”他仿佛怒极,平日里和声和气已全然忘却,竟勃然作色起来。
“父亲!”秦潼心中大骇,秦旭此言竟像是暗指不认她这个女儿了,秦潼一时只觉魂飞天外。
秦旭阖了阖眼,仿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半晌才道:“禁足一月,你好好闭门思过。这种事情,绝没有下次,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