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说这一年二月里,约是十五日上下,秦潼在宅子里独个儿闲得发闷,因见着外间春日初晴、气朗风清,便闹着要出去郊外骑马。陈氏再三劝阻不成,只得拎着小厮们的耳朵几次叮嘱好生照看少爷。
秦潼正是狗嫌猫憎的胡闹年纪,最不耐烦陈氏管教她。候陈氏给她换上一身石青色鼠皮箭袖,梳好头发、总成辫子,她就忙忙地奔出门去马厩牵马,唬的苦茶等一干小厮忙不迭地劝阻,只说雇一辆车到了郊外,再上马纵情驰骋不迟。
这样哄闹一番,一行人总算到了郊外。果真春风和煦、天高云淡,山坡下织就一片绿草如茵,上面点缀零星几朵嫩黄的野花,平添许多意趣。
秦潼下了马车,便如出了笼的鸟儿一般撒开欢,先和苦茶几个小厮奔跑着玩闹一会儿,过后想起骑马的事情来,忙催跟着的随从与她牵马。随从胆战心惊将马牵过来,只担心小主子不留神跌了,便先将秦潼抱上了马,然后同他好言好语商议:“少爷,咱们在这里慢慢溜几步也就算了,真跑起来颠簸得很,到时候腿疼腰酸,极是不好受的。”
“胡说!”秦潼瞪起眼睛道,“当我是三岁小儿吗?你不让我跑马,我偏要跑,驾!”言罢一声娇叱,学着大人模样一抖缰绳、一夹马腹,□□马儿果真长嘶一声,翻起四蹄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那随从真是始料未及,又没能拉住缰绳,只骇得一屁股坐倒。他眼见得小主子惊呼一声被马驮着便跑了出去,屁滚尿流爬起来也顾不得拍土,跟着其他几个随从慌忙拽过另几匹坐骑,翻身上去便纵马追赶。
原来秦潼哪里会骑马,那么胡乱一夹,马儿吃痛之下放足狂奔,只这眨眼功夫便跑出去不知多远。她害怕之下使出吃奶力气抱住马脖子,双眼紧紧闭着,骇得连哭都忘记了。眼看的手臂上力气减弱,就要抱它不住之时,秦潼只听得一声低叱,紧跟着腰间一紧,被一股大力直扯着往上腾空而去。她一松手,便往后倒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天旋地转之间双脚蓦地落地,腿一软便跪倒下去。
好一会儿秦潼方敢睁眼,朦胧之间只见得一个青年伸手扶着自己,一双点了漆一般的眼睛正关切地朝自己望着。她无端觉得此人面熟,不由睁大了眼睛,这一下便看清眼前这人当真生了一副好相貌,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此刻凝神望着秦潼,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风华气度。
秦潼脱口叫道:“雄飞哥哥!”她不由瞪大了眼睛,又伸手揉了揉,只见眼前此人果真竟是展昭。秦潼立时喜笑颜开,早忘了方才惊马的意外,一把抓住展昭的衣袖问道:“你几时来的?可是来找我的?”
展昭比之当年又长大了不少,更加沉稳端重,闻言也只是颔首道:“刚到,你身上可受了伤?”
秦潼听得他开口时声音犹如玉石相击,真是再好听不过,不由打趣笑道:“怎么你当年那副破锣嗓子呢,卖与谁了?”
展昭闻言不由一笑,倒是在这个身量抽高、模样长开的少年身上找回当年那个顽童的身影来。
两人正说着话,后面随从们骑马也找了来,几个人忙不迭簇拥过来,满口小祖宗的乱叫,先看秦潼好端端毫发未伤,便对着展昭千恩万谢,只差叫一声玉帝菩萨。
秦潼听得不耐烦道:“你们乱糟糟说些什么,都闭上嘴!”她这话一出,几个随从立时讪讪地住了口。秦潼这时倒是想起在马上的惊恐来,却都不放在心上,只是用手指头点着早先抱她上马的随从道:“不准将这事说出去,不然你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明白吗?”
“是、是、是,谨遵少爷吩咐。”几个随从哪敢多言,巴不得这事情天知地知,用不着回府领罚。
展昭闻言却劝道:“还是回去请大夫来看看方才妥当,潼弟你年岁尚小,若是伤筋动骨可是麻烦。”他说着看住秦潼微微笑起来,“正好愚兄正要去拜会秦伯父,便将这事一并说了,省去许多麻烦。”
“好哥哥,”秦潼对着展昭一贯是没皮没脸的,哂笑着道,“你发发慈悲,若是我父亲知道,这辈子都不会许我骑马了。”
展昭摇头叹道:“但你若不看看大夫,怎能安心?”他是个武生,自小摔打惯了,可看秦潼细皮嫩肉,便知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生怕秦潼方才那一番波折伤到身上哪处,落下毛病来。